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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為時已晚,恰是剛剛好的開始

二十歲時,我很胖,大概得有一百三十多斤,室友說你可以減肥,我自卑地說,我胖了好幾年,很難減掉的。

她回答,亂說,任何時候減肥都不晚,女人要保持苗條。

我信,但我更信自己減不下來,不止是因為懶,還因為我喜歡給自己找藉口,讓自己心安理得地懶下去。

她說,這個暑假你跟著我去游泳,我保證你瘦身成功

我本無信心,但那個暑假,我正好準備一次英語考試,便隨了她的意。

那個暑假,我和室友都沒有回家,她每天晚上都帶著我去學校的游泳館游泳,我們不吃晚飯,只游泳。

一開始我不會游,只能泡在游泳池的淺水區,純屬為水池增加溫度,那時,她嘲笑我是個水泡,最初,她是頗有興趣教我游泳的,我也一口一個教練喊得很帶勁,不到三天,她沒了耐心,只好說:「你就在這水池裡來回走,就能減肥,真的,水泡,我得消失一會……」

話沒說完,她就遊走了,像個美人魚一樣在泳池中悠然自得,全然不顧在一旁嗆水的我。我看著她消失在水面上,那被她雙腳打起的水珠猶如層層水幕,灑在我的臉上。

我回味著她最後那句話,只好相信,我笨拙地在水池的淺水區來回走動。

往下的日子,除了姨媽君前來拜訪那幾天,我幾乎每天晚上都會泡在游泳池裡,不知泡了多久,喝了多少泳池的水,我居然自學成才,也成為了泳池裡的一條魚,一直到現在,我回憶整個大學,就是滿鼻子很嗆的泳池味,它混雜著青春的氣息,也帶著一個胖姑娘不服輸的倔強,讓我深深懷念。工作多年後,每次遇見無法解決的困難,我都誤以為自己又一次跳進了那個嗆鼻子的泳池裡,我都會告訴自己,沒關係,胖姑娘,即使只有你自己,你還是可以游出來……

大學的那個夏天很快就過去了,秋天開學時,我憋著兩個月沒有稱體重,一上稱,居然瘦了二十多斤,同學們看到我活生生瘦成一個窈窕少女,紛紛問我秘籍。

我轉頭問室友:「那個秘籍就是在水池的淺水區不停地走,慢慢就學會了游泳,然後就瘦了,我是應該這樣告訴他們吧?」

她哈哈大笑:「那是我隨口說的,你也信?當時,我只是不想一個人在學校里過暑假,想拉你陪我啊,傻妞啊,你個大水泡!」

哇,可我那時真的當真了,並奉這句話為真理,原來她不過想找個伴陪她過暑假,才撒謊騙我留下。但我依然很感動,因為兩三個月前那個130斤的胖子,真的想不到自己瘦了二三十斤。

想想之前總以為減肥為時已晚,哈,原來真如室友騙我的那句話,下決心讓自己變得更好的時候,就是最好的開始。

一直到現在,我都保持了那年夏天的體重,沒有再胖回去。每次看到身邊的朋友們呲牙咧嘴地吼著減肥,用盡了各種辦法,卻依然義無反顧地當了一年又一年的胖子,她們先是感慨,這輩子是瘦不下來了,而後又欣然覺得胖女孩也不錯,每次試穿到不合體的衣服適,她們又會懊惱地轉頭問我:「喂,減肥的秘籍究竟是什麼?」

我都會回答:「哈,試著去泡游泳池吧!只需泡上一個夏天,不會游泳的更好減,就在淺水區狂走,說不定一個夏天過去了,你就能遇見另一個自己呢!」

二十多歲的時候,我想寫作,寫很多故事,成為一個作家,我的一個發小苦口婆心地勸我,寫作要看天賦,不是你想寫就能寫,你看看那些成名的作家,那個不是從小就秉承天賦,現在開始寫作,肯定晚了。此外,女孩子幹得好不如嫁得好,女人這輩子最重要的是找到一棵大樹,你只需要站在樹下就能高枕無憂地度過這一生……

發小意味深長地說完這些話,便離開了北京,回到了老家的小城,匆匆嫁人,自此成為家庭主婦,過上了如她所願的生活,留下我一個人在這個城市漂泊。

我還是想寫作,雖然沒有大張旗鼓地去報寫作的班,卻每天堅持下班了看書寫作,我把看過的書都整理在陽台的書架上,八個月後的一天下午,我回家格外早,看到陽台上兩個書架的書,隨意翻開一本書,都有我划過的痕跡和記錄的字,突然淚流滿面。

我那時並不知道自己要堅持多久,看多少書,寫多少故事,流多少眼淚,經歷多少段人生,才能順利地出版一本書,才能成就自己的夢,但想想二十歲時自己減肥時,也不知道何時才能瘦下來,但去做的過程中,突然而然地也就走到了那一天,於是,擦乾眼淚,我趴在寫字桌上,又開始創作。

當時有一個同事塗哥和我一樣,白天去上班,晚上回家畫畫,他堅持了很多年,作品也曾在國家博物館展出過,拿過獎,我那時特別仰慕他,每次在他旁邊站著,都覺得自己是初出茅廬的小女生。遺憾的是,塗哥後來離開了北京,回了老家,不再堅持畫畫。

我記得當時自己把他送到車站,虔誠地抱著他送給我的畫,真誠地祝福他:「你在那片山中住著,別忘了畫畫。」

他說:「畫畫不能生活啊,我還要賺錢,還要生活,還要結婚養家。」

塗哥說的我都能理解,但依然覺得很可惜,一個那麼熱愛畫畫的人就這麼離開了,可我不能因為缺少了一個夥伴就放棄寫作和繪畫,所以當塗哥告訴我,從事藝術創作,認真你就輸了。我卻覺得不管你選擇了哪一種生活,不認真你會輸得更慘。

直到現在,我在帝都依然是漂泊的人,不知何時能停下來,我一路上遇見了很多堅守夢想的人,也有對夢想嗤之以鼻的人,但隨著年齡的增長,我真的越來越喜歡夢想這個詞,不僅如此,我更欣賞那些懂得認真堅持的人。

我依然走在這條路上,從一無所有到頗有收穫,從自我懷疑到信心滿滿,我不再羨慕任何人,只想認真做好自己,我懂得自己的欲望,也懂得如何去支配它。我終於出版了自己的書,過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想停下來享受生活的時候,敢立刻停下來,想奔在職場的路上時,可以義無反顧地前進。直到有一天,我覺得自己好像成熟了,一個人也仿若千軍萬馬。直到有一天,最初勸我不要盲目的髮小拿著我的書說,真羨慕你,可以為自己而活,你身上擁有我想得到的自由和快樂……

聽罷,我終於揚眉吐氣。

二十歲最年輕的時候,我真的只是一個滿身缺點的小女孩,我卻如數家珍地將之歸屬於個性。幸運的是,那時我沒有盲從身邊的聲音,認為一切都為時已晚,努力是最可悲的犧牲。總有一些人,一些事改變了我對自己的看法,讓我奔波,讓我升騰,那時的付出帶著一種盲目的蠻勁,傻瓜般的盲從,但正是那些疼痛,猶如化繭,讓我走到三十歲的關口,獲得了從未有過的信心。

以前,一個作者朋友總笑我沒有天賦,發小笑我難以嫁到理想之人,那時的語境多麼刺痛我,此時此刻,我三十歲,再回首,一切雲淡風輕。我愛這世界,愛它的繁華,也愛它的脆弱,我試著理解每個人在不同環境下的選擇,也尊重任何一個人的決定。

從二十歲跳下泳池那一刻,我明白,不管任何年紀,我都要很努力,我只想成為自己喜歡的那個人。我不想辜負以後的以後,也盼望老了的時候,那時的自己會對年輕的時候說點什麼呢?

說的一定是,幾乎所有的事情,你覺得為時已晚,恰恰是最早的開始。想做什麼就去做吧,每一個猶豫不決的掙扎,都是對人生最大的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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