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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平凹:滿月兒

去年夏天,我在鄉下老家養病,末了的日子裡到姨家去,正好是農曆六月六。這一天,農民都講究把皮毛絲綢拿出來曬日頭,據說這樣蟲就不蛀。姨家的大雜院前,楊樹上拴了一道一道鐵絲,棲著皮襖、毛襪、柞綢被子、狗毛氈子,使人眼花繚亂。正欣賞著,就聽見有「咯咯咯」的笑聲,繞過楊樹一看,原來是一個十七八的姑娘和一個老婆婆在拽被面。兩人一松一拉,那洗後未乾的被面就平展開來。姑娘很調皮,用力太大,把老婆婆一個勁兒拽著往前走,那老婆婆就罵道:

「這死女子!讓娘誇你力大哩!輕點,輕一點!」

那姑娘只是笑,並不讓步,把娘一直拽了過來。

「沒正經!」娘生氣了,使勁一拽,那姑娘只管笑,沒留神讓被面脫手了,娘一個後趔趄,快要倒下去,姑娘箭步上前拉住,娘兒倆就勢兒坐在地上。姑娘又「咯咯」笑起來,娘狠狠地用手指在她眉心一點,自己也逗笑了。突然,娘捂了女兒嘴,拿手指指東邊窗子,姑娘便輕手輕腳走到窗前,不小心,撞翻跌爛了窗台一葉瓦;她一跳跳出二尺地來,叫道:

「出來曬曬日頭吧,別盡坐著發了霉了!」

這時候,姨發現了我,喜歡得沏了茶出來,讓我在門前蔭涼地坐了。我瞧見那姑娘還在那兒笑,就招呼她來喝喝茶,她立即過來了。她娘笑著用手戳臉羞她,她說:

「不該喝嗎?我還要叫她大姐哩!」

「這好派風,見人熟! 」姨說,「我這外甥女是農學院的『秀才』,你要叫老師哩!」

我便笑著問她剛才在視窗看會麼?她說:「那裡邊住著—個寶貝蛋兒!」

姨告訴我:「這是月兒,屋裡住的那是她姐姐,叫滿兒,是大隊科研站的,正在屋裡搞試驗哩;搞試驗的時候,全家人連她娘也不許驚動的。」

「人家嘛,是全家的重點,要保證重點呢!」月兒說。

「那你呢?」我問。

「咱是萬人嫌!哼,我真懷疑我是不是娘從哪兒要來的?」

大家都笑了,月兒她笑得最響!

月兒開始翻我帶的網兜了,她拿出了兩本書來,看看裡邊儘是外國字,就問:

「這是哪國字呢?」

「英文。」

「你看得懂嗎?」

姨說:「人家一看一上午,坐在那兒紋絲不動,頭暈部不暈。」月兒高興了,說她姐姐也有這樣的書,只是沒有這麼厚;她頂愛聽姐姐念那書了,但姐姐偏不讓她聽。

可是,我剛給她念了半頁,她卻跑走了;大場上,一個小伙踩著碌碡碾蘆葦眉,她跳上去,一邊踩得碌碡「呼嚕嚕」 滾,一邊「咯咯咯」地笑。

晚上,我正在燈下一邊熬著中藥兒,一邊看外文書,突然聽見門輕輕敲了一下,就沒動靜了,我以為是風吹的,但是,又是輕輕兩下,接著就有人問:

「陸老師,你睡了嗎?」

「誰呀?」我拉開了門,是一個二十四五的姑娘倚在門框上,當我看她的時候,她臉微微一紅,就低下頭摩挲起那長辮子,說:「我叫滿兒,住在斜對門的。這麼晚了,打攪你了?」

我高興了,趕忙讓她進來坐。一挑門帘,她輕輕閃進來,連個聲兒也沒有,就穩穩地坐在炕沿上不動了。

「真不象是姊妹倆兒!」我想起了月兒,說。

「一個人一個脾性嘛,她輕輕一笑,「下午我聽她說你來了,還帶了外文書,我喜得……陸老師,你住多長時間呢?」

「十天左右吧。」

「其實還可以長些,她說,突然看見了藥罐,「你有病嗎?」

我告訴她:我患有慢性胃潰瘍,這次主要是來療養的。她眉心就一直打個疙瘩,末了說:「明天我給勝文寫個信吧,他是我同學,現在是赤腳醫生,他治這病有個偏方,靈驗得很。本來我要求你一件事,但是你卻病了……」

她說著,就坐在藥罐前,拿筷子攪藥。

「是學外語嗎?」

筷子不動了,她抬起頭問:

「你怎麼知道了?」

「月兒說的。」

她撲哧笑了:「陸老師,原來只說咱農民嘛,學那些個外文幹啥用呀?可搞起科研後,才知道多重要哩!自己就開始自學,可惜沒個老師,費了好大的勁,才認得幾個單詞。」

「那我教你吧。」

她高興得笑出聲來。原來她笑得也是這麼動人呀!她靠近燈前,用髮夾挑了一下燈芯;我們便立即開始教學了。她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單兒來,上邊是「小麥,燕麥,分菓,開花,授粉」,說她正搞小麥、燕麥遠緣雜交,就先學會這幾個單詞吧。我教過三遍,她就開始默寫,剛寫好"授粉」單詞,藥罐就「咕嘟嘟」滾開了,她「呀」的一聲就去取罐子,卻「啊啊」地驚叫著,剛把罐子放到桌上,就把手擱嘴上直吹氣。我忙看時,中指已燒起一個水泡來。我慌了,她卻從頭上拔下一根長發來,用針引過,挑破水泡,說:

「不要緊,讓它慢慢往出流水。你看我『授粉』寫得對嗎?」

她寫得完全正確,而且那字母清晰、流利,就象她人一樣苗條、溫柔、漂亮。

臨走,她向我約法三章:

―、每天晚上教她兩個小時外文。

二、隔天晚上考試前一天的成績。

三、每天三次中藥由她煎熬。

從此,每天早上我還在炕上躺著,就聽見滿兒在斜對門的屋裡念英文了。她學得很快,幾乎每天晚上的考試,成績都是優秀。晚上十點左右,月兒回來了,她在大隊農田基建隊裡,每天沒有早回來過;一回來,就來我這兒,立即便滿房子是她的笑聲了。她話題總不離他們基建隊,我已經很熟悉他們那些未見面的戰友了。我知道李三虎是個頑皮的傢伙,他會一眨眼功夫就躥上五丈高的白楊樹梢上,而且一個猛子紮下河灣,好大一陣都不露出水面。基建隊槓木頭,挖河泥什麼的,他是第一個少不了的。我知道張用是個憨頭,他不喜歡和她姑娘家在一塊幹活,她們就說他「封建分子' 可有一次她和他抬石頭,他卻總是偷偷把繩拉到自己跟前,她偏嫌他是小看女同志,和他吵,他竟委屈得抹眼淚水兒。我還知道韓芳兒說話最尖刻,她月兒誰都不怕,就怕芳兒, 因為芳兒當眾給她起了個外號「笑呱呱雞」,搞得現在人人都這樣叫她!

當月兒這麼又說又笑的時候,那滿兒不知什麼時候拿了本書進自己的房裡去了。她娘就在上屋罵開了:「月兒!沒黑沒明,你笑不死!」

她就問我:「陸老師,笑也是錯嗎?」

娘又在上屋罵:「我象你這麼大,一天啥事沒幹?哪有你這麼笑的 ?!」

月兒就說:「你那時想笑笑不起來。你沒笑過,就嫉恨別人笑!」

「這死女子! 」娘說,「你還小哩?十八的人啦,也該生個心啦!」

「年紀大了就不準笑了嗎?」

娘噎住了,過了會說:「你也該學學你姐的樣……」

「我學不會。她學外語有用,我用不著。就是甩得著, 我也坐不住,你不是說我是屬猴的嗎?」

我說:「月兒,你也可以給你姐作個幫手嘛!」

她想了想,說:「對。可不知人家稀罕不稀罕。」

我便到廚房給藥罐添水,回來要給她再說什麼時,卻見她一頭歪在我的炕上睡著了。

我就勢拉了門,到滿兒的房子來了。這裡可真是個試驗室了:盆盆罐罐、筐筐袋袋,裝的全是各類種子,上邊一律貼著型號,豐產1號」、「豐產10號」、「東風206號」、「爭光38號」;那牆上則掛滿了各種試驗比較圖、觀察記錄本、歷年時令變化表。本來就很小的屋子,被擠得那張簡單的床鋪只好安在屋角了。滿兒正坐在燈下,用放大鏡看幾樣麥種;我發覺了窗紙上貼著一幅「布穀飛過麥海」的窗花,那布穀的紅嘴兒張著,似乎使人能聽到那悅耳的豐收的序歌。

「又搞出什麼新品種了?」

「你快來看看!」她喜歡得叫著,「你給它起個名兒吧。」

我走近一看,原來是一把奇怪的麥粒:那顆粒兒比一般麥粒兒長一倍,兩頭尖尖的,泛著淡綠色。這是什麼麥粒呀?她說:這就是她們搞了三年多的遠緣雜交新品種。

我驚呼起來,掂著麥種在手裡,只覺得沉甸甸的,它裡面包的麵粉比一般麥粒多一倍呀!哪裡是麵粉呢?它是滿兒她們的心血啊!我不禁叫道:

「就叫它『勝利麥』吧!」

「不,」她輕輕笑了,這還不能算勝利了,它還有很多明顯的不足:一是粒兒不飽,再是顆粒間差大,還有個兒太高,我們還要向理想的高度攀登,就叫它『攀登麥』吧。」

好名字!我問起下一步怎麼個攀登法,她說:他們準備以這「攀登麥」為基礎,再和別的良種麥雜交,到那時出了新成果,一定要叫它「勝利麥」!近幾天,外地給他們寄來了好多良種麥,明年就分片雜交試種。但是,為了多方面雜交比較,他們決定到後山隊採集一些高寒優良麥種,只是人手 抽不過來;去後山又得走三十里路。

我高興地說:「月兒說,她可以給你作幫手。」

「我常怨她單純,慌三慌四的。」

「那我倆去吧,我也可以看看後山是什麼地方:你們這兒麥早收清了,那兒才剛收,差異為什麼這麼大?」

第二天早,我和月兒過了清影河,趕到了後山。後山果真麥子正收到緊張處,我問月兒為什麼山下山上這麼大差異,她又反問說,那我為什麼就愛笑呢?」

「誰知道你為什麼呢?」 一時把我問傻了。

「那你去問我姐姐吧。」她笑著說,要問我嗎?我可以告訴你:修田為什麼土層不能亂?築壩為什麼是拱形?破石頭怎樣認紋路?打炮眼怎樣套八字錘?」

徵得後山大隊同意,我們就在麥田裡選種。終於發現有五株小麥桿兒高出一般麥來,那稼兒又粗又長,顆粒飽滿;我們就象揀寶貝似的掐下穗來。日頭在廊下端了的時候,開始往回走,月兒就一路擺弄著麥穗,又笑開了,說:她姐姐一定會高興的,再也不會說她是只會笑的傻站娘了。我問:

「你姐姐愛你嗎?」

「愛,也不愛。」她說,「人家愛……愛科研。」

「為什麼愛科研呢?」

「她說她有個理想。」

「什麼理想呢?」

「她說隊裡規劃是兩年建成大寨隊,他們科研站就要首先做出貢獻,最少拿出四項新成果!」

我心裡一震,要說出什麼,卻不知怎麼說。抬頭看著天空,天空晴得萬里無雲,清潭一般的藍。天空有多高呢?路兩旁的生產隊大場裡,是一座麥堆,一座麥堆,人們在那裡裝糧,時不時傳來過秤員那長長的報數聲……

這當兒,我們來到清影河上,月兒讓我從橋上走她偏脫了鞋從水裡走。見我好久不言語了,下河時,突然問道:

「陸老師,什麼叫戀愛?」

我驚奇了:她怎麼問起這個?

她衝着我就「咯咯咯」地笑了,湊近耳朵悄聲細氣說:

「我姐姐一定愛上什麼人了,她的信天天都有!我査對了,有一種筆體的信來得最多。」

我逗樂了:「這本來是應該的呀,再說,來信多的就是在戀愛嗎?」

「她天天在盼信,盼得可慌哩!」

說完,她就笑著向前跑去了。那河水濺著白花兒。河風颳起她的紅衫子,就象河中開了一朵荷花。我喊她慢點慢點,她跑得更歡了。突然一個趔趄,倒在水裡了;趕忙爬起來,但立即又撲在水裡了。原來她手中的麥穗兒被水沖走了,她沒命地去抓。我害泊出事,大喊大叫要她別管了,她不理我,終於抓住了,但是只剩下了一穗,其餘都都被卷進河底去了。

她從河裡爬起來,渾身精濕,坐在岸邊哭起來了。我勸說幸好還有一穗嘛;再說,光哭就能把麥穗兒哭回來嗎?她不哭了;卻要我一定坐下,自己又跑到河沿亂石堆去,揪掀這塊石頭,翻翻那塊石頭,一會兒逮來五隻大螃蟹,站在我面前時,「咯咯咯」地又笑了:「陸老師,我不是乾姐姐那號事的料子。我將功補過,逮了這幾個螃蟹燒給姐姐吃!」

夜裡,我已經躺下了,突然聽見門外有哭聲。誰怎麼啦?我穿起衣服出來看時,院裡沒有人,走出院外,就在月兒和她娘拽布的地方,坐著一個人,月光下搐動著肩膀,哭得好傷心。走近一看,竟是月兒!原來姐姐知道她白天在河裡丟失麥種的事後,對她發了火,那火大極了,她從來沒見過,而且把那幾個螃蟹一下子扔出幾丈遠!

「她老早就怨我沒理想,沒心機,她這次是存心和我過不去!」月兒憤憤地說。

「她對你還有什麼過不去的事?她還不是為了種子?」我說。

「種子就那麼金貴?明年試種不了,後年不會種嗎?」

「那就錯一年呵!如果明年試驗成功了,早推廣一年,那就要增產多少糧食啊!」

月兒不言語了,倒在我懷裡說陸老師,我以後再不笑 了,你監督吧!」

「又傻開了!」我笑著說,「為什麼不笑呢?姐姐不是叫你整天哭喪個臉,是要你生心,也有個理想啊!」

「那我現在怎麼辦昵?」

「走,向姐姐賠不是去。」

我們走進滿兒的房裡亮著,人卻不在。桌面上是一疊來信的信封,那信已用鐵夾夾在一處,掛在了牆上。月兒一看那第一頁上的字跡,就叫著說:

「陸老師,又是那一個來信了! 」

「哪一個?」

「你念吧。我還嫌臊哩!」

她笑得要死,坐在一邊翻報紙,卻豎起耳雜聽我念:

滿兒:

接到你的信,我高興透了,我在床上連翻了三個斤斗,叫著你的名字,哎呀,天知道我做了些什麼!現在,請接矣我的祝賀: 舉起茶杯來,乾杯!

月兒「呀呀」地叫起來,趕忙用手梧耳朵,「醜死了!醜死了!」

我繼續念下去:

算起來,畢業已經六七年了,我做了些什麼呢?醫療技術上提高得太慢了,可你,培育了「豐產1號」後,又和你的戰友培育了"攀登麥」!說句笑話吧,昨兒夜我做了個夢,那「攀登麥」經過雜交,又培育出了一個新品種,那麥粒兒比普通的要大兩倍,已經全國推廣。哈,那麥浪滾滾,我坐在那麥穗上,怎麼跳,怎麼蹦,也掉不下來!

滿兒,在我們團支部大會上,我念了你的信,大家提出一定要支持你們的試驗,儘快使「攀登麥」成功。我們集中力量挑選了這一袋最好的麥種給你寄去,讓它和「攀登麥」雜交吧。還需要什麼幫忙的,儘快告知,我們盡一切力置,做你的幫手;因為這不是你個人的事,而是一場革命啊!

再:隨信寄去偏方藥單,一日一劑,五劑一個療程,共需三個療程……

我大聲地念著,突然覺得手上有熱乎乎的東西,抬頭一看,月兒不知什麼時候站在我的身邊,兩眼盯著信,那眼淚正從眼眶裡撲撲簌簌往下掉……

「你怎麼啦?」我趕忙問。

「姐姐是我的姐姐吧?可我……」

我緊緊摟住了月兒!我感覺到一個天真少女的一顆純潔、美好的心在跳動,跳得那樣的厲害!

「陸老師,」她又問道,「我笨不?」

「不呀。」

「我坐得下來嗎?」

「能呀。」

「那你教我測量知識吧,隊裡搞人造平原,要我參加規劃,可我不敢上場……」

我說我不懂測量,她就要我到城裡後給她捎買幾本有關測量方面的參考書籍。我答應了。我看見她又「咯咯咯」地笑了。那滿臉的淚珠兒全笑濺了,象荷花瓣上的露水珠兒一樣。這時,我們聽見門外有腳步聲。月兒說姐姐回來了。 果然,一會兒,我就聽見了輕輕的背誦英語單詞的聲音。

滿兒回來說,剛才大隊黨支部書記叫她去,通知她到省里去參加一個科技交流大會。明日一早就要動身了。

雞叫三遍的時候,我和月兒送滿兒搭上了汽車。這以後幾天,月兒每天起得很早,就在院子裡背梯形地、扇形地、圓形地、三角地的測最公式。我隔窗看見她就站在井台葡萄架下,一邊掐著葡萄葉,一邊低聲地念。當大家都起床了,就見她用掃帚掃出一堆撕成碎末的葡萄葉去。晚上回來,就到我房子來讓我出各種地形的題讓她算。

她竟比滿兒還要聰明,每次算完以後還要給我講解一番。但是,當她每次從我房子滿意而走時,那「咯咯咯」的笑聲就在滿院子響開了。

我該回校了。那天,姨和月兒娘把我送到村口,卻沒見月兒。她娘說,她上工去了,派人去叫她,還沒見回來。我只好怏怏地向車站走去,只說見不上她了,可快到車站時, 她卻滿頭大汗地跑來了。

「陸老師,你能永遠不走就好了。你可以督促我學得快些。」她說。

「我放假了,一定再來!回城後,馬上把有關測量知識的書寄來。」我說,突然想起了什麼,從網兜掏出那幾本外文書讓她轉交給滿兒。她高興地說:

「好,這回你送我們書,到明年,我和姐姐就送你『勝利麥!」

正好,到省城後,我竟與滿兒在電車()上相遇了,她正抱著一本《英漢對照小叢書》看。我問起會上的事,她說關於遠緣雜交,外地提供了好多經驗,對她的啟發很大,她決心回去後,下功夫加緊試驗。我說:啥時候能成坊呢?她說:這怎麼回答呢? 一年不行,再乾一年!困難可能不少;但是,她用英語告訴我:

「Sure to be successful!」(一定會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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