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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伯簫:島上的季節

就開頭吧。這裡說的是那綠的青島的事。

青島的春天是來得很晚的。在別處,楊柳樹都發了芽抽了葉,桃杏樹都開了花綻了果的時候,青島的風還硬得像十冬臘月一樣,落葉樹還禿光光的沒有透鵝黃嫩綠的意思哩。到三四月天,有的地方胖人們都在熱得喘了,這裡還得穿皮衣棉衣。所以那時候到青島旅行的人,若然乘的是膠濟火車,走著走著就涼了起來;在回去的路上,也是走著走著就熱了起來。到「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的那境界,已經是初夏月份了。近海地方,氣候變得這樣慢,是很奇怪的。可是一聲鷓鴣啼,報導陽春天果真到來的時候,青島是有的可看的。先是那蒼然的山松透的一層新翠就很夠使人高興得嚷起來呢。接著那野火燒不盡的漫坡荒草重新披起一襲綠衣,一眼望去就幾乎看不到赭黃的土色了。街裡邊,住戶人家,都從牆頭籬畔探出黃的迎春花,紅的薔薇花來;紅磚築就的牆壁上滿爬著的爬山虎,葉子也慢慢的一天天一天天的大,直到將整個的一座樓房完全塗成綠色。姑娘們換上各色各樣的衣裳,少奶奶們也用了搖籃車推著娃娃在馬路上散步的時候,那就是青島春天頂熱鬧的季節了。日本的櫻花也就在這時開放。

就開頭吧。這裡說的是那綠的青島的事。青島的春天是來得很晚的。在別處,楊柳樹都發了芽抽了葉,桃杏樹都開了花綻了果的時候,青島的風還硬得像十冬臘月一樣,落葉樹還禿光光的沒有透鵝黃嫩綠的意思哩。到三四月天,有的地方胖人們都在熱得喘了,這裡還得穿皮衣棉衣。所以那時候到青島旅行的人,若然乘的是膠濟火車,走著走著就涼了起來;在回去的路上,也是走著走著就熱了起來。到「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的那境界,已經是初夏月份了。近海地方,氣候變得這樣慢,是很奇怪的。可是一聲鷓鴣啼,報導陽春天果真到來的時候,青島是有的可看的。先是那蒼然的山松透的一層新翠就很夠使人高興得嚷起來呢。接著那野火燒不盡的漫坡荒草重新披起一襲綠衣,一眼望去就幾乎看不到赭黃的土色了。街裡邊,住戶人家,都從牆頭籬畔探出黃的迎春花,紅的薔薇花來;紅磚築就的牆壁上滿爬著的爬山虎,葉子也慢慢的一天天一天天的大,直到將整個的一座樓房完全塗成綠色。姑娘們換上各色各樣的衣裳,少奶奶們也用了搖籃車推著娃娃在馬路上散步的時候,那就是青島春天頂熱鬧的季節了。日本的櫻花也就在這時開放。

就開頭吧。這裡說的是那綠的青島的事。青島的春天是來得很晚的。在別處,楊柳樹都發了芽抽了葉,桃杏樹都開了花綻了果的時候,青島的風還硬得像十冬臘月一樣,落葉樹還禿光光的沒有透鵝黃嫩綠的意思哩。到三四月天,有的地方胖人們都在熱得喘了,這裡還得穿皮衣棉衣。所以那時候到青島旅行的人,若然乘的是膠濟火車,走著走著就涼了起來;在回去的路上,也是走著走著就熱了起來。到「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的那境界,已經是初夏月份了。近海地方,氣候變得這樣慢,是很奇怪的。可是一聲鷓鴣啼,報導陽春天果真到來的時候,青島是有的可看的。先是那蒼然的山松透的一層新翠就很夠使人高興得嚷起來呢。接著那野火燒不盡的漫坡荒草重新披起一襲綠衣,一眼望去就幾乎看不到赭黃的土色了。街裡邊,住戶人家,都從牆頭籬畔探出黃的迎春花,紅的薔薇花來;紅磚築就的牆壁上滿爬著的爬山虎,葉子也慢慢的一天天一天天的大,直到將整個的一座樓房完全塗成綠色。姑娘們換上各色各樣的衣裳,少奶奶們也用了搖籃車推著娃娃在馬路上散步的時候,那就是青島春天頂熱鬧的季節了。日本的櫻花也就在這時開放。

提起櫻花,那的確是很熱鬧很艷麗的一種花。成行的盛開了起來,真像一抹桃色的彩雲;迎風擺動著,怪妖冶的;像泡沫一樣的輕鬆柔軟。日僑婦女不管遊人的擁擠,在花下情不自禁的跳起舞來的都有。男子們也席地而坐發狂般的飲酒呼噪。落花時節,趁了大好的月色,約兩三遊伴去花下閒步,願意躺在花蔭度一個春宵的事,是常有人作如是想的。醉眠櫻樹下,半被落花埋,不是很有意趣麼?當你看花歸來,初度覺得天氣有點點煦暖,身上有點點慵倦的當兒,你就會嘆息著說:「這才是春天呢。」在黃梅雨連綿灑落的日子,海上吹來的霧也特別多;往往三天兩日的不見陽光,全市都迷濛著糊塗著,那是怪令人煩厭的。身體素來羸弱的人,在這時候會疑惑自己生了什麼腸胃病肺病,覺得渾身不舒服。但是亮藍的天空捧出一幅浴罷的旭日來了,病也就跟著好了;一度晴天換一個歡悅,也挺妙。二五月梢就有人洗海澡了。夏天就那樣悄悄的在大家不知不覺中偷進了青島。在你還正以為是陽春天氣呢,忽然,晌午時分,卻已經要穿單衣拿扇子了。慢慢外國的水兵來了。各地避暑的人也來了。靠海邊的房舍就十倍二十倍的房金漲上去。一個個的Bar,生意陡然興隆了,常是擠滿著泥醉的水兵,和白俄的朝鮮的舞女。燈紅酒綠,音樂到午夜還兀自演奏不息。聽吧:那「嗬嘍」的聲音,O.K.的聲音,洋車夫呼Jinriksha 的聲音,滿街都是。這裡那裡全碰得到哼洋歌的人。喂,是青島走運的時候嘍。

五月梢就有人洗海澡了。夏天就那樣悄悄的在大家不知不覺中偷進了青島。在你還正以為是陽春天氣呢,忽然,晌午時分,卻已經要穿單衣拿扇子了。慢慢外國的水兵來了。各地避暑的人也來了。靠海邊的房舍就十倍二十倍的房金漲上去。一個個的Bar,生意陡然興隆了,常是擠滿著泥醉的水兵,和白俄的朝鮮的舞女。燈紅酒綠,音樂到午夜還兀自演奏不息。聽吧:那「嗬嘍」的聲音,O.K.的聲音,洋車夫呼Jinriksha 的聲音,滿街都是。這裡那裡全碰得到哼洋歌的人。喂,是青島走運的時候嘍。正午,陽光正曬得炙熱的時候,到海水浴場去,多遠多遠就望得見啤酒,冰激凌的旗簾高高的挑著。馬路上熙來攘往的都是車馬。你看啵,一排排的木房前面,臥在沙上的,撐了紙傘的,學生樣子的派司球的,男男女女,老到有了鬍鬚,小到剛會走的,都來洗澡來了。水裡邊,真是萬頭攢動,萬頭攢動。活潑的像游魚,靈便的像野鴨,拙笨的像河豚,喳喳啞啞,肉,曲線,海水,粗波細浪,他們哪裡知道什麼叫做熱天,出汗是怎麼回事呢。在水裡浸著,在沙上曬著,有的人連飯都不回去吃,直呆到傍晚才收拾散去。不是連夜裡都有洗澡的麼?日子是過得那樣優閒的。海上的落日最美:碧濤映著紅霞,銀浪掩著金杪,雲霓的顏色也是瞬息萬變的。加以海鷗飛回,翠羽翩翻,遠遠的帆影參差,舟楫來往,那晚景真值得使人流連忘返。太陽落後,天上滿掛了星斗,市上滿亮了街燈,夜景也很宜人。海風吹來,又涼爽又潮潤,白晝的半點炎熱都完全消逝了。身上只感到清快。出來乘涼的人到處都是:海邊石欄上有人,沙灘上有人,公共長椅上也有人。竊竊私語的,嘈雜喧鬧的,就同夜市般熱鬧。不然,「輕車不輾纖塵地,十里洋街都似冰,」青島的馬路是有名的,並了肩走走「邊道」,林叢山畔聽聽夜鶯,也極恬適舒服。這樣直至夜闌更深,還有汽車的喇叭響,遊人咯咯的聲音哩。沒有多少蚊子,醒來,又一天了。三青島八月天最熱,過罷中秋才慢慢渡到道地的秋天去。因為節氣晚,所以秋天也是跚跚遲到的。論到顏色的複雜,氣候的溫和,天空的晴朗,秋並不弱於春。單看重九後那遍野的紅葉就抵得過陽春天那滿山的花草不是。那不只是美麗,簡直是燦爛;活像一大蓬火,一整坡笑,看了是會令人感慨,奮發,狂熱的。到山上去逛;常常有野兔驚起,你可以嘗到獵人的風味。野菊的香,瀰漫在山岩谷豁間,又頗饒田家風韻,樵夫生涯。到樹葉凋零的降霜時節,出門看山坡里的處處野火,那又是另一種情趣了。眼看避暑的人走了,也沒有了那天天喝醉酒的水兵,街市上便漸漸的冷落起來。很多酒館歇業了,應時的舞女也一幫幫的載到了上海去,青島的繁榮是該蟄棲的時候了呢。年冬歲暮,才能算是冬天,到來年的三月初冬天還一個字兒的纏綿著;冬,那怕是比較長遠的一季吧。可是青島市上惟有這一季沒得可說,沒得可玩。既稀罕大冰大雪,又缺少颶風駭浪,幹麼呢?只有清晨絕早聽一聽駐軍的號角,夜深人靜領略領略禮拜堂的鐘聲而已。街上是冷清清的。夜晚八點商店就上門,路上的行人就稀疏寥落了。只散見的幾個警察,抱了指揮棒,在佇立聽海嘯,和間或有的三五車夫,索索叫冷罷了。聖誕節過後,匆匆就是年了。

五月梢就有人洗海澡了。夏天就那樣悄悄的在大家不知不覺中偷進了青島。在你還正以為是陽春天氣呢,忽然,晌午時分,卻已經要穿單衣拿扇子了。慢慢外國的水兵來了。各地避暑的人也來了。靠海邊的房舍就十倍二十倍的房金漲上去。一個個的Bar,生意陡然興隆了,常是擠滿著泥醉的水兵,和白俄的朝鮮的舞女。燈紅酒綠,音樂到午夜還兀自演奏不息。聽吧:那「嗬嘍」的聲音,O.K.的聲音,洋車夫呼Jinriksha 的聲音,滿街都是。這裡那裡全碰得到哼洋歌的人。喂,是青島走運的時候嘍。正午,陽光正曬得炙熱的時候,到海水浴場去,多遠多遠就望得見啤酒,冰激凌的旗簾高高的挑著。馬路上熙來攘往的都是車馬。你看啵,一排排的木房前面,臥在沙上的,撐了紙傘的,學生樣子的派司球的,男男女女,老到有了鬍鬚,小到剛會走的,都來洗澡來了。水裡邊,真是萬頭攢動,萬頭攢動。活潑的像游魚,靈便的像野鴨,拙笨的像河豚,喳喳啞啞,肉,曲線,海水,粗波細浪,他們哪裡知道什麼叫做熱天,出汗是怎麼回事呢。在水裡浸著,在沙上曬著,有的人連飯都不回去吃,直呆到傍晚才收拾散去。不是連夜裡都有洗澡的麼?日子是過得那樣優閒的。海上的落日最美:碧濤映著紅霞,銀浪掩著金杪,雲霓的顏色也是瞬息萬變的。加以海鷗飛回,翠羽翩翻,遠遠的帆影參差,舟楫來往,那晚景真值得使人流連忘返。太陽落後,天上滿掛了星斗,市上滿亮了街燈,夜景也很宜人。海風吹來,又涼爽又潮潤,白晝的半點炎熱都完全消逝了。身上只感到清快。出來乘涼的人到處都是:海邊石欄上有人,沙灘上有人,公共長椅上也有人。竊竊私語的,嘈雜喧鬧的,就同夜市般熱鬧。不然,「輕車不輾纖塵地,十里洋街都似冰,」青島的馬路是有名的,並了肩走走「邊道」,林叢山畔聽聽夜鶯,也極恬適舒服。這樣直至夜闌更深,還有汽車的喇叭響,遊人咯咯的聲音哩。沒有多少蚊子,醒來,又一天了。三青島八月天最熱,過罷中秋才慢慢渡到道地的秋天去。因為節氣晚,所以秋天也是跚跚遲到的。論到顏色的複雜,氣候的溫和,天空的晴朗,秋並不弱於春。單看重九後那遍野的紅葉就抵得過陽春天那滿山的花草不是。那不只是美麗,簡直是燦爛;活像一大蓬火,一整坡笑,看了是會令人感慨,奮發,狂熱的。到山上去逛;常常有野兔驚起,你可以嘗到獵人的風味。野菊的香,瀰漫在山岩谷豁間,又頗饒田家風韻,樵夫生涯。到樹葉凋零的降霜時節,出門看山坡里的處處野火,那又是另一種情趣了。眼看避暑的人走了,也沒有了那天天喝醉酒的水兵,街市上便漸漸的冷落起來。很多酒館歇業了,應時的舞女也一幫幫的載到了上海去,青島的繁榮是該蟄棲的時候了呢。年冬歲暮,才能算是冬天,到來年的三月初冬天還一個字兒的纏綿著;冬,那怕是比較長遠的一季吧。可是青島市上惟有這一季沒得可說,沒得可玩。既稀罕大冰大雪,又缺少颶風駭浪,幹麼呢?只有清晨絕早聽一聽駐軍的號角,夜深人靜領略領略禮拜堂的鐘聲而已。街上是冷清清的。夜晚八點商店就上門,路上的行人就稀疏寥落了。只散見的幾個警察,抱了指揮棒,在佇立聽海嘯,和間或有的三五車夫,索索叫冷罷了。聖誕節過後,匆匆就是年了。

正午,陽光正曬得炙熱的時候,到海水浴場去,多遠多遠就望得見啤酒,冰激凌的旗簾高高的挑著。馬路上熙來攘往的都是車馬。你看啵,一排排的木房前面,臥在沙上的,撐了紙傘的,學生樣子的派司球的,男男女女,老到有了鬍鬚,小到剛會走的,都來洗澡來了。水裡邊,真是萬頭攢動,萬頭攢動。活潑的像游魚,靈便的像野鴨,拙笨的像河豚,喳喳啞啞,肉,曲線,海水,粗波細浪,他們哪裡知道什麼叫做熱天,出汗是怎麼回事呢。在水裡浸著,在沙上曬著,有的人連飯都不回去吃,直呆到傍晚才收拾散去。不是連夜裡都有洗澡的麼?日子是過得那樣優閒的。海上的落日最美:碧濤映著紅霞,銀浪掩著金杪,雲霓的顏色也是瞬息萬變的。加以海鷗飛回,翠羽翩翻,遠遠的帆影參差,舟楫來往,那晚景真值得使人流連忘返。

五月梢就有人洗海澡了。夏天就那樣悄悄的在大家不知不覺中偷進了青島。在你還正以為是陽春天氣呢,忽然,晌午時分,卻已經要穿單衣拿扇子了。慢慢外國的水兵來了。各地避暑的人也來了。靠海邊的房舍就十倍二十倍的房金漲上去。一個個的Bar,生意陡然興隆了,常是擠滿著泥醉的水兵,和白俄的朝鮮的舞女。燈紅酒綠,音樂到午夜還兀自演奏不息。聽吧:那「嗬嘍」的聲音,O.K.的聲音,洋車夫呼Jinriksha 的聲音,滿街都是。這裡那裡全碰得到哼洋歌的人。喂,是青島走運的時候嘍。正午,陽光正曬得炙熱的時候,到海水浴場去,多遠多遠就望得見啤酒,冰激凌的旗簾高高的挑著。馬路上熙來攘往的都是車馬。你看啵,一排排的木房前面,臥在沙上的,撐了紙傘的,學生樣子的派司球的,男男女女,老到有了鬍鬚,小到剛會走的,都來洗澡來了。水裡邊,真是萬頭攢動,萬頭攢動。活潑的像游魚,靈便的像野鴨,拙笨的像河豚,喳喳啞啞,肉,曲線,海水,粗波細浪,他們哪裡知道什麼叫做熱天,出汗是怎麼回事呢。在水裡浸著,在沙上曬著,有的人連飯都不回去吃,直呆到傍晚才收拾散去。不是連夜裡都有洗澡的麼?日子是過得那樣優閒的。海上的落日最美:碧濤映著紅霞,銀浪掩著金杪,雲霓的顏色也是瞬息萬變的。加以海鷗飛回,翠羽翩翻,遠遠的帆影參差,舟楫來往,那晚景真值得使人流連忘返。太陽落後,天上滿掛了星斗,市上滿亮了街燈,夜景也很宜人。海風吹來,又涼爽又潮潤,白晝的半點炎熱都完全消逝了。身上只感到清快。出來乘涼的人到處都是:海邊石欄上有人,沙灘上有人,公共長椅上也有人。竊竊私語的,嘈雜喧鬧的,就同夜市般熱鬧。不然,「輕車不輾纖塵地,十里洋街都似冰,」青島的馬路是有名的,並了肩走走「邊道」,林叢山畔聽聽夜鶯,也極恬適舒服。這樣直至夜闌更深,還有汽車的喇叭響,遊人咯咯的聲音哩。沒有多少蚊子,醒來,又一天了。三青島八月天最熱,過罷中秋才慢慢渡到道地的秋天去。因為節氣晚,所以秋天也是跚跚遲到的。論到顏色的複雜,氣候的溫和,天空的晴朗,秋並不弱於春。單看重九後那遍野的紅葉就抵得過陽春天那滿山的花草不是。那不只是美麗,簡直是燦爛;活像一大蓬火,一整坡笑,看了是會令人感慨,奮發,狂熱的。到山上去逛;常常有野兔驚起,你可以嘗到獵人的風味。野菊的香,瀰漫在山岩谷豁間,又頗饒田家風韻,樵夫生涯。到樹葉凋零的降霜時節,出門看山坡里的處處野火,那又是另一種情趣了。眼看避暑的人走了,也沒有了那天天喝醉酒的水兵,街市上便漸漸的冷落起來。很多酒館歇業了,應時的舞女也一幫幫的載到了上海去,青島的繁榮是該蟄棲的時候了呢。年冬歲暮,才能算是冬天,到來年的三月初冬天還一個字兒的纏綿著;冬,那怕是比較長遠的一季吧。可是青島市上惟有這一季沒得可說,沒得可玩。既稀罕大冰大雪,又缺少颶風駭浪,幹麼呢?只有清晨絕早聽一聽駐軍的號角,夜深人靜領略領略禮拜堂的鐘聲而已。街上是冷清清的。夜晚八點商店就上門,路上的行人就稀疏寥落了。只散見的幾個警察,抱了指揮棒,在佇立聽海嘯,和間或有的三五車夫,索索叫冷罷了。聖誕節過後,匆匆就是年了。

五月梢就有人洗海澡了。夏天就那樣悄悄的在大家不知不覺中偷進了青島。在你還正以為是陽春天氣呢,忽然,晌午時分,卻已經要穿單衣拿扇子了。慢慢外國的水兵來了。各地避暑的人也來了。靠海邊的房舍就十倍二十倍的房金漲上去。一個個的Bar,生意陡然興隆了,常是擠滿著泥醉的水兵,和白俄的朝鮮的舞女。燈紅酒綠,音樂到午夜還兀自演奏不息。聽吧:那「嗬嘍」的聲音,O.K.的聲音,洋車夫呼Jinriksha 的聲音,滿街都是。這裡那裡全碰得到哼洋歌的人。喂,是青島走運的時候嘍。正午,陽光正曬得炙熱的時候,到海水浴場去,多遠多遠就望得見啤酒,冰激凌的旗簾高高的挑著。馬路上熙來攘往的都是車馬。你看啵,一排排的木房前面,臥在沙上的,撐了紙傘的,學生樣子的派司球的,男男女女,老到有了鬍鬚,小到剛會走的,都來洗澡來了。水裡邊,真是萬頭攢動,萬頭攢動。活潑的像游魚,靈便的像野鴨,拙笨的像河豚,喳喳啞啞,肉,曲線,海水,粗波細浪,他們哪裡知道什麼叫做熱天,出汗是怎麼回事呢。在水裡浸著,在沙上曬著,有的人連飯都不回去吃,直呆到傍晚才收拾散去。不是連夜裡都有洗澡的麼?日子是過得那樣優閒的。海上的落日最美:碧濤映著紅霞,銀浪掩著金杪,雲霓的顏色也是瞬息萬變的。加以海鷗飛回,翠羽翩翻,遠遠的帆影參差,舟楫來往,那晚景真值得使人流連忘返。太陽落後,天上滿掛了星斗,市上滿亮了街燈,夜景也很宜人。海風吹來,又涼爽又潮潤,白晝的半點炎熱都完全消逝了。身上只感到清快。出來乘涼的人到處都是:海邊石欄上有人,沙灘上有人,公共長椅上也有人。竊竊私語的,嘈雜喧鬧的,就同夜市般熱鬧。不然,「輕車不輾纖塵地,十里洋街都似冰,」青島的馬路是有名的,並了肩走走「邊道」,林叢山畔聽聽夜鶯,也極恬適舒服。這樣直至夜闌更深,還有汽車的喇叭響,遊人咯咯的聲音哩。沒有多少蚊子,醒來,又一天了。三青島八月天最熱,過罷中秋才慢慢渡到道地的秋天去。因為節氣晚,所以秋天也是跚跚遲到的。論到顏色的複雜,氣候的溫和,天空的晴朗,秋並不弱於春。單看重九後那遍野的紅葉就抵得過陽春天那滿山的花草不是。那不只是美麗,簡直是燦爛;活像一大蓬火,一整坡笑,看了是會令人感慨,奮發,狂熱的。到山上去逛;常常有野兔驚起,你可以嘗到獵人的風味。野菊的香,瀰漫在山岩谷豁間,又頗饒田家風韻,樵夫生涯。到樹葉凋零的降霜時節,出門看山坡里的處處野火,那又是另一種情趣了。眼看避暑的人走了,也沒有了那天天喝醉酒的水兵,街市上便漸漸的冷落起來。很多酒館歇業了,應時的舞女也一幫幫的載到了上海去,青島的繁榮是該蟄棲的時候了呢。年冬歲暮,才能算是冬天,到來年的三月初冬天還一個字兒的纏綿著;冬,那怕是比較長遠的一季吧。可是青島市上惟有這一季沒得可說,沒得可玩。既稀罕大冰大雪,又缺少颶風駭浪,幹麼呢?只有清晨絕早聽一聽駐軍的號角,夜深人靜領略領略禮拜堂的鐘聲而已。街上是冷清清的。夜晚八點商店就上門,路上的行人就稀疏寥落了。只散見的幾個警察,抱了指揮棒,在佇立聽海嘯,和間或有的三五車夫,索索叫冷罷了。聖誕節過後,匆匆就是年了。

太陽落後,天上滿掛了星斗,市上滿亮了街燈,夜景也很宜人。海風吹來,又涼爽又潮潤,白晝的半點炎熱都完全消逝了。身上只感到清快。出來乘涼的人到處都是:海邊石欄上有人,沙灘上有人,公共長椅上也有人。竊竊私語的,嘈雜喧鬧的,就同夜市般熱鬧。不然,「輕車不輾纖塵地,十里洋街都似冰,」青島的馬路是有名的,並了肩走走「邊道」,林叢山畔聽聽夜鶯,也極恬適舒服。這樣直至夜闌更深,還有汽車的喇叭響,遊人咯咯的聲音哩。沒有多少蚊子,醒來,又一天了。

青島八月天最熱(),過罷中秋才慢慢渡到道地的秋天去。因為節氣晚,所以秋天也是跚跚遲到的。論到顏色的複雜,氣候的溫和,天空的晴朗,秋並不弱於春。

單看重九後那遍野的紅葉就抵得過陽春天那滿山的花草不是。那不只是美麗,簡直是燦爛;活像一大蓬火,一整坡笑,看了是會令人感慨,奮發,狂熱的。到山上去逛;常常有野兔驚起,你可以嘗到獵人的風味。野菊的香,瀰漫在山岩谷豁間,又頗饒田家風韻,樵夫生涯。到樹葉凋零的降霜時節,出門看山坡里的處處野火,那又是另一種情趣了。

眼看避暑的人走了,也沒有了那天天喝醉酒的水兵,街市上便漸漸的冷落起來。很多酒館歇業了,應時的舞女也一幫幫的載到了上海去,青島的繁榮是該蟄棲的時候了呢。

年冬歲暮,才能算是冬天,到來年的三月初冬天還一個字兒的纏綿著;冬,那怕是比較長遠的一季吧。可是青島市上惟有這一季沒得可說,沒得可玩。既稀罕大冰大雪,又缺少颶風駭浪,幹麼呢?只有清晨絕早聽一聽駐軍的號角,夜深人靜領略領略禮拜堂的鐘聲而已。街上是冷清清的。夜晚八點商店就上門,路上的行人就稀疏寥落了。只散見的幾個警察,抱了指揮棒,在佇立聽海嘯,和間或有的三五車夫,索索叫冷罷了。

聖誕節過後,匆匆就是年了。

啊,是這樣的青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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