勵志人生首頁經典美文

畢淑敏:你是晴空的流雲

「沒見過非洲的人,就等於沒有見過世界。」

關於非洲,你了解得可多?恕我問你幾個小問題。

你可知道非洲的全名?

當我如此發問時,聽到的朋友先是一愣,然後漫不經心地回答——非洲不是就叫非洲嗎?難道還有其他名字?

我說,亞洲的全名叫亞細亞,歐洲的全名叫歐羅巴。南美洲叫南亞美利加洲,北美洲叫北亞美利加洲。以此類推,非洲也應該有全名的。

朋友怔了一下,緩過神後說,那不一定。凡事皆有例外。比如南極洲,肯定沒有另外的名稱。你就別賣關子了,直接說吧。

看我固執決絕的樣子,該人假裝認真思忖後說,非洲的全名,莫不是「非常之洲」?

非洲的確可以稱得上是非常之洲,但它的名字不是來自這個說法。我糾正道。那就真是不曉得了。請告訴我吧。朋友妥協。

在非洲度過了幾十天,實在是走馬觀花,淺嘗輒止。不過我的若干誤解,漸漸地被澄清。願把這些心得,與更多的人分享。好吧,地理概況暫且說到這兒,以後我找機會再捲土重來。現在坦誠交代我為什麼要去非洲。

所有的旅行都是有前因後果的。那種所謂「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基本上都是對旅行的敷衍了事和不求甚解。

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和恨,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旅行。越是無緣無故說走就走,原因越是隱藏很深難得破解。

2008年我乘船環球旅行,走的是北半球航線,主打人煙稠密的亞洲、歐洲、美洲。對於非洲,只是輕輕掠過了北部,通過埃及的蘇伊士運河。本老媼決定在有生之年,去一次非洲,趁眼已花耳未聾這當兒,瞻仰這塊神秘大陸。

一個想法就像一枚橘子的種子。可惜沒有魔術師,不能讓橘子籽立刻長出綠葉,掛滿金燦燦的橘子。咱普通人對於心底念想,能做的事兒只有積攢盤纏和等候時機。

等待這事兒,不能太著急,也不能太懈怠。太著急就容易倉皇,太懈怠了就容易碎棄。我於是開始呼風喚雨,每日興起法術——呼風就是天天早上都想想要去非洲這件事,期望吸引力法則,讓我心想事成;喚雨就是高度留心和非洲有關的一切信息,集腋成裘。

自我大興法術之後不久,收到一家旅遊雜誌的電話,說他們看到我在新浪上寫的一篇博文,內容是在加拿大尋找北極光的事。他們說很想採用這篇博文在雜誌上刊出,徵詢我的同意。此等天上掉餡餅的事兒,我自然忙不迭地表示贊同。臨放下電話的時候,對方說,畢老師可還有什麼要交代的事兒?我很沒出息地說,除了寄樣刊,記得付稿費啊。我正在攢去非洲的盤纏呢。

對方很周到地說,稿費雖微薄,一定會速付,請放心。同期雜誌上也有關於非洲旅行的信息,您可以留意。

於是,盼著那期雜誌。不是為了自己的文章,而是為了非洲的資訊。雜誌終於到了。相關的文章是介紹一列叫作「非洲之傲」的火車,頂級奢華,終年馳騁在非洲大陸上,有多條線路可供挑選。最精彩的是它有一趟一鼓作氣穿越非洲的旅程,兩年發一趟車。我一邊看,心跳一邊加速,好像那火車噴出的白煙,已經瀰漫眼前。文章結尾處,留有一個用於聯繫「非洲之傲」中國總部的電話號碼。

我迫不及待地抓起話筒,撥通後準備一訴衷腸,不料對方是電話留言。

我躊躇了一下,主要是思忖好的話,都是對人說的,不知道面對機器說什麼好。最後便結結巴巴地留言,說我對「非洲之傲」的旅程很有興趣,把電話號碼吐露給了那部機器。

放下電話,幾乎不抱什麼希望。一本雜誌的發行量多大啊,一定有很多人看到這則訊息,一定會有很多電話打過去。這個機構肯定忙得頭昏腦漲。

晚上,我突然收到一個電話,來自新加坡。一個很悅耳的男聲,說他是「非洲之傲」在中國的總負責人,名叫金曉旭。他聽到了我的電話留言,因為正在國外公務,現利用在新加坡轉機的短暫時間,與我聯繫。

我一時語塞,感動得不知道說什麼好。完全沒想到這家機構的負責人會如此敬業,對一個普通的諮詢電話如此盡責。我原來準備好的一連串問題,一想到人家在國外的機場,花著高額的電話費,就問不出來了。我只是強調說,我對「非洲之傲」很有興趣,很想多了解一點兒這個項目的情況。金先生正好要登機了,他告訴了我「非洲之傲」的網址,讓我先看看。如果有興趣,等他回京後再與我聯繫。

我放下電話,立刻打開電腦,進入了「非洲之傲」的網頁。點開首頁上的五星紅旗標誌,進入了中文界面。我一邊看,一邊屏住呼吸,生怕自己喘氣力大了,吹走了好不容易得來了的訊息。看到每兩年舉行一次的從南非開普敦到坦尚尼亞三蘭港的行程,原文中一句——「這是一次史詩般的旅行」。

讓我頓覺喉嚨口噴涌一股腥甜氣息。多年以來,每當我心潮澎湃之時,就會有這種心臟位置上提動脈熱血迸射的感覺。很久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我漸漸老邁,甚至以為自己再也不會為了什麼事情而高度激奮,沒想到這一個非洲之行的頁面就讓我血脈僨張。我記得很清()楚,就在那一瞬,我下定了非洲行的決心。無論要花費多少金錢,不管要經歷多少繁雜手續,不怕山重水複瘴氣橫行,我都要去非洲!

之後的準備工作,果然層巒疊嶂非同小可。實在說,比環球旅行還複雜。環球旅行我走的是北線,主要是在第一世界已開發國家轉圈,各方面的溝通和安排,都比較成熟順暢。非洲則是第三世界的節奏,急不得惱不得。規則常常莫名其妙地作廢,意想不到的變故乃是家常便飯。除了節哀順變,預留出更充足的時間和將耐心磨打得更柔韌之外,別無他法。史詩並不是那麼容易吟誦的。到非洲很遠。比到北美和歐洲都遠。萬里迢迢,就是坐北京到南非的直航,也要飛行15個小時以上。我為了節省盤纏,買的是中途轉機的票,加上在機場等候的時間,差不多要近30個小時。非洲諸項接待條件差,但旅行開銷並不便宜,幾乎和我全球游的費用旗鼓相當,要幾十萬。再一點是非洲相對危險,除了戰亂和治安方面的問題,還有聞所未聞的傳染病。我有一個朋友的弟弟公幹非洲,在當地得了一種莫名其妙的腦炎,人事不清地運回國,雖經大力救治,還是在昏迷了一年之後與世長辭。

非常感謝金曉旭先生,他淵博的知識和勤勉的工作態度,給予了我巨大的幫助。如果沒有他,我的這趟「史詩般的旅行」,剛起筆第一行就得夭折。特別是當我疲於奔命實在應對不了規劃旅途的無數繁瑣細節,準備放棄某些重要項目的時候,他的苦口婆心和諄諄告誡,類乎指路明燈。他溫暖的提點,讓我重新燃起希望。他周密的安排,讓我對這趟未知的旅程增強了信心。在某種程度上說,沒有金曉旭先生,就沒有我的非洲之行,也不會有這本書的問世。對此我深深感謝並銘記心間。

終於,一切準備停當。我注射了預防黃熱病的疫苗,口服了預防霍亂的丸劑,懷揣著治療惡性瘧疾的青蒿素,帶著各種驅蚊劑和藥品,加上簡單幾件行裝,一咬牙一跺腳,出發啦。目的地——阿非利加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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