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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陵春改寫

武陵春改寫(一)

和暖的春風,靜靜地止住了前進的步伐,也止住了那沁人心脾的花香,只留下了滿地的清一色的落花。

順著我的目光,正看見宅內有一位女子,順著落日的最後幾縷光輝,倚靠著妝檯,在梳頭:那縷縷顯而易見的銀絲,慘白的輪廓仿佛是哀傷的凝聚,憂鬱的眼神似乎秦素著無奈。

仿佛在她的惆悵中,我看到了這樣一幕:那年,正是北方女真族攻破了汴京,徽宗、欽宗父子被俘,高宗難逃。他和她的丈夫也隨難民流落江南,漂流異地,多年勞心盡力蒐集來的金石字畫喪失殆盡。可是,突如其來的是怎麼可能只有這些?靖康之變的同一年,丈夫因為在一次城中叛亂縋城逃跑,使得她對其心灰意冷,道出了「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的豪情與天吟。而丈夫也自感羞愧,留下了「過闕上殿……目光爛爛射人,望舟中告別。余意甚惡……」的遺信,鬱郁離開了人世。

國家已經破碎不堪,只有山河還在。長安城裡又是春天了,但是經過叛軍的燒殺搶掠,早已滿目荒涼,到處長著又深又密的草木。雖然春花盛開,但看了不是使人愉快,而是讓人流淚,覺得花好像也在流淚。映過那雙哭得像熟透爛桃般的眼朦,我清晰地看見了:原來是易安啊!

「明誠,你的離開在你眼裡是解脫,而我呢,隻身一人面臨山河破碎,沒有你,只對於我的空寂,縷縷蒼衰的白髮,這是多麽的悲哀啊。」是啊,一介女子布衣能有所為?

在斷斷續續的呢喃中,她又猛然想起有鄰人大嫂告訴她,此時兩溪的春光無限好,也想讓她出去走走散散心,因為大嫂也看著淸照為伊消得人憔悴的臉龐,也有些著急,希望這樣多多少少也排遣她的憂愁啊!

於是,她止住了哭聲,漫漫地打開窗戶,眼前早已被布滿深沉的暮色所覆蓋。奇怪的是,天上星辰也沒有點亮黑夜的燈,涼風吹來,讓她不寒而慄。可不知多少個日日夜夜,她衣單力薄而度過。這黑色的濃重又反而雪上澆了一潑似冰水般的惆悵。一身素衣的她,迅速關上了窗,抬頭凝望著房間徘徊來去,「即使那雙溪有多美,而我那盈滿的思念,已經婉轉似秋日的碩果結滿了枝頭,令我不堪重負。我並不相信美好的景色能改變我的命運與人生。在兩溪河流之上,或許我能夠駕駛著小舟暢遊雲霧。難道這葉小舟能夠裝下我的憂愁的所有嗎?只怕是,這沉重的思念會在水灘里擱淺,或則是隨流水而漂流。

「這真的令我害怕啊!我熾熱的心已是燒焦了的黑炭。只求千萬不要讓這樣的事在我的身上發生!」她的臉色變得有些驚恐,心有餘悸般的自言自語道。

其時,窗外靜謐時分。晚春撩走了那沁人心脾的花香。即使這樣,落花化作春泥依然香如故。可是,涓涓的水流卻負載了易安生命的重量。

武陵春改寫(二)

風,停了。塵土裡帶有落花的香氣。

旭日照射著的樓台上,站立著昂首仰視的她。慘白的輪廓仿佛是哀傷的凝聚,憂鬱的眼神似乎傾訴著無奈。

微風徐徐吹來,拂過也本已凌亂的頭髮。而她,依然默默的凝視著丈夫的遺物,感受著一年一度永不變的春景。想起受風雨摧殘,落花已化成泥土;想起物是人非,自身的流蕩無依。一股澀澀的酸味湧上心頭,她微微張了張嘴,還未講出一字半句,淚水,已奪眶而出。

她,用盡一生的思念,去緬懷已逝世的丈夫,卻再也喚不醒原來還存在的記憶。如今,只剩她隻身一人,仰天長嘆前人之語:「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浮沉雨打萍。」而後,潸然淚下……

她從來不知道,對一個人的思念也能如此——慢慢成長。

漸行漸遠的是隱隱的傷痛……

一切,都是因為他的肯定,世界才會如此美麗。而今,藍天依舊,碧水常流,只是心愛的他,今日又何在?她永遠不會忘記,他的身影和呼吸。因為,他們曾經那樣緊緊的依偎在一起,任憑周遭的混亂世界對他們的壓迫,任憑風吹雨打,任憑霜欺雪壓。他們都不曾退卻,僅僅因為,他們擁有彼此……

她哭不盡的淚水已沾濕了他們的回憶,當她疲倦的時候,想著他,就可以給她的世界帶來零星的光明。每每如此,她遂低頭垂吟:「莫道不肖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

幾度悲歡離合,她感嘆世事的無常。然而她,卻無力改變,一介女子布衣能有所為?

恍惚中,她驀地想到金華郊外的雙溪,春光正好,剎那間的喜悅,她也遂起游光,並打算乘輕快的山舟出遊。藉此讓自己暫時忘記憂愁,融身於大自然的柔情之中,讓和煦的微風來整理自己「才下眉頭,卻上心頭」的離愁別緒。體味生命僅有的快樂,哪怕,哪怕只是一瞬間,甚至是下一秒,她又必須回到「淒悽慘慘戚戚」的生活中,她只求——片刻的歡愉。

可是,她轉念一想,小小的輕舟能載得動如此之多的「愁」嗎?連她自己都負荷不了的憂愁,這輕舟怎能載動。

苦中尋樂而苦更甚。

她輕輕地閉上雙眼,嘴角揚起一絲微笑,卻悄然發現,淚珠輕試過她的臉龐……

原來,笑著哭最痛……

她,斬斷雙翅,也要帶著血和淚獨自飛翔……

武陵春改寫(三)

暮春時節一切是那麼地美好,春天也到了頭,那將會有另一翻的景色。

風盡情地吹打著,吹落了最後的芬香,那一絲芬香似瓣兒在半空中扭動著,似乎不甘作為落花,但那卻是無動於衷的掙扎,它是和窗台為伴。

近處一間簡單的宅中,看似無多大的區別,近望,宅外卻充滿著一種常人所沒有的悠思,一切是那麼地安靜,如此景像卻讓路邊的鳥兒忍落淚的衝動。

宅內,是一位將近半百的不惑女子,她的神情暗淡,無絲毫生氣,眉宇之間透露著訊息,雙眼有著強烈的哀愁,與一種說不明道不清的感情,使人看後不禁想知道她到底有怎樣悲涼遭遇。

清晨,太陽已是高掛當頭,女子只是穿好衣服,當她走到銅鏡前,銅鏡中倒映她不變的悲愁,還有老去的面容,似乎聽到有誰在喊,動安,動安她手中剛拿起的木梳輕落在梳子上,她掩面抽泣,這樣卻絲毫無法消散她心中的愁雲,反是愈積愈沉。

再過幾日,便是夏天的來臨,年年的季節規律如此,但卻使人改變了許多,那一切春去秋來的美好景致卻替代不了過往的快樂,心中的感嘆卻舒展不了眉宇間的哀思,想要訴說心中的苦痛,為什麼眼眶卻是熱淚翻滾,等待,等來的卻不是加倍的快樂,等來卻是丈夫的離去,她的活著,卻讓她倍感痛心,可那又會怎樣呢,一切都過去了,一去那就不能再回返呀,()不論怎樣的哀愁,怎樣的悲傷哭泣,那都是無濟於事的呀,可她還是那樣的悲愁,嘴中呢喃著丈夫的名字。

女子停止了哭泣,慢步走到窗前,窗外已不是她所熟悉的大院,她不由楞了一下,回過神來,嘴角劃出無奈的弧度。以前的世界,百姓的安居樂業,卻因為今日的南渡……哎,一切皆是物是人非啊,她一路顛簸中,使她失去了許多,國破自然家亡,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人人都承受著如她般的苦痛呀!

轉念,她聞說,雙溪的春景很美麗,在這將要春去秋來的時刻,為何不去那兒欣賞春景,划著輕舟去游它一遭,女子正想整理行裝,可她的手僵持住了,那惆悵百結的心開始不安分地萌動。她暗自低愁,剛剛舒展的眉又緊鎖起來,那又如何呢?只怕去游一遭,那輕舟的重量,負荷不了我的哀愁吧,那又會給其它遊船上的人帶去什麼樣的情緒呢。她停止了整理行裝的手,緩緩地拿出文房四寶,漸漸道地研完墨,然後提筆。什麼都變了,只有她那提筆的姿勢還是那般優雅,蒼白的宣紙上寫著她那娟秀的字,卻在訴說著那未塵封的記憶與哀愁:

風住塵香花已盡,一日晚倦梳頭。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落淚先流。聞說雙溪春尚好,也擬茫輕舟。只恐雙溪舴艨舟,載不動許多愁。

停筆,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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