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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講啦廖智演講稿:不抵抗,就能盛放

其實站在這裡,我覺得更精神一點,我想要跟大家分享的故事有很多。因為這5年來,我並有一直停在2008年5月12日那天,我一直在朝前走,在2008年地震發生當時,我也是從三樓,整個樓房垮下來,完全塌平了。被埋在廢墟裡面26、7個小時,地震發生的時候,是我婆婆,還有我一個不滿是一個月大的女兒抱在一起掉下去的。我埋在裡面知道女兒不在了,就已經很絕望,當幾個小時以後,我的婆婆,她也停止了呼吸。我把手放在她鼻子下面,感覺到她已經完全沒有呼吸的時候,那一刻我覺得很孤單,我也覺得沒有必要再繼續堅持了。我爸爸從地震發生開始,他一直在外面守著我,但那時候有很長時間我沒有回答他, 也沒有跟他說任何話,我想換成任何人,如果不是我的父親或者母親,他們肯定早就放棄了,誰又會守著一堆沒有任何回應的石頭,一直在那等,所以這就是父親的愛,他就是不願意放棄。我記得一個餘震來臨的時候,晃得很厲害,我埋在裡面,我都想我爸爸肯定會走,但是那時候他還是沒走,他跟外面的人吼,外面的人拉他都拉不動,他說我不會走的,我女兒還在裡面。人家直接跟他說,你的女兒肯定已經死了,你聽這麼久,沒有一點聲音嘛。我爸就說:「就算我的女兒真的已經死了,我也不會走的,她的靈魂至少看得見我」。我聽見他在說,他就是不願意走的時候,我突然之間就哭了。其實地震發生到那一刻開始,我沒有哭過。我那一刻才覺得自己很自私,我覺得自己很軟弱,為什麼?為什麼我這麼輕易就要放棄,就算是為了我的父親,我也不能夠任由自己死在這個角落裡。

堅持到2008年5月13日的傍晚,我終於被救了出來,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我是我們那棟樓唯一的倖存者,我要好好地活著,所以後來我截肢,在醫院裡面養傷,很多人來看我,看我在笑,甚至有的記者當時就非常直接地問我說:「你是裝的,還是真的」。我說我是真的,我真的是在笑,你看不見嗎?他說我不信,你能笑一個月,你能笑一年,你能笑10年,20年嗎?你面對這麼殘酷的事實,你能一直笑著活下去嗎?我沒有回答他,因為我知道,語言是很蒼白的。但我在心裡想,我會用我餘生的時間,用所有的時光,用我的生命證明給他知道,我會笑著活下去。

我必須得承認,在地震前,我是一個不知道為什麼會活在這個世界上以及為什麼活著的人,我很慶幸,我不覺得災難對我而言是殘酷的,是不公平的,從頭到尾我都不這樣認為。我認為地震把我給震醒了,讓我真正的醒過來,災難也讓我有一次重新做人的機會。我很感恩這一切,發自內心的感恩,災難是很好的老師。

講一講我裝假肢的經歷吧,我剛剛裝上假肢的時候,我站在那裡,渾身就痛得沒有辦法,就痛得我連手都不知道怎麼擺,我剛站起來,衣服就濕透了,我站在那,腦子裡面想著,我要走到對面去,我想了很久很久,回過神來發現自己還是站在原地,我根本走不動,靠我的腿,我只能靠手撐著身體懸在那往前,於是我選擇一種最方便的做法——坐輪椅。依靠父母推著我,他們輔助我做很多事情。是的,這樣的生活很安逸,但是也很痛苦,因為我不得不面對自己像個廢人一樣。直到有一天早上我起床,我很想去廁所,我在房間一直叫我爸媽,一直叫他們,但是很久都沒有人回應我,我後來忍無可忍,就只能從床上爬下去,我在爬的過程中,甚至看見有蟑螂就從我的面前爬過去,我覺得我跟他們沒有什麼兩樣,我爬到外面去找我的假肢,裝上假肢,跌跌撞撞扶著牆去到了洗手間,右腿還沒有垮下來,整個人直挺挺地摔了下去,頭就摔在了坐便器的邊緣,頭髮也全部掉進了馬桶裡面,我看著鏡子裡面的自己,整個人就像個饅頭,發酵的饅頭,那個時候我覺得我這一生沒有這麼醜過。我有一肚子的怨氣,但是我發現我沒有可埋怨的,因為選擇放棄的是我自己。我知道我沒得選,我真的沒得選,我不面臨身體的疼痛,我餘生根本沒有任何幸福可言,我的餘生沒有任何尊嚴和自由可言。

當我想明白這件事情的時候,每天扶著我們穿衣鏡和門把手,練習各種踢腿、抬腿、各種手上身體搖晃的動作。在我還沒有開始學會走路開始,我就開始練習舞蹈,我很慶幸,我很慶幸我熱愛舞蹈。在那個時候,它就像救命稻草,把自己反鎖在家裡,跳舞。我以為要練10年、20年,我不知道哪一天我才能夠像以前一樣自由地行走。但是往往困難不是我們想像的樣子,我只練了10幾天,就反鎖在家裡從早到晚。突然有一天我們家開會響了,我就跑出去把水灌到熱水瓶裡面,我爸爸跑出來看著我,他眼眶紅紅的,他說你怎麼做到的。我那時候才反應過來,我是怎麼做到的。

所以那時候我發現,人是好容易滿足的,我能夠坐起來,能夠站起來,能夠走走路,能夠倒開水,我就很感恩,就很滿足了。其實在2013年4月20日雅安地震發生的時候,當時我也是在家裡面,在重慶,重慶的震感也是很強烈的。有朋友說,廬山那邊垮塌挺嚴重的,然後我就開始想,在5.12地震的時候就是因為我埋在裡面有很長很長的時間,都沒人救得了我,後來是因為5月13日,有一個個子很小的一個大男孩,其實我至今不知道他是誰,只記得他臉很黑,身體很小巧,就從離我大概一兩米遠的位()置,打個洞爬進來,在廢墟營救的時候,個子小巧的人是很有優勢的,因為他們可以隨意在廢墟裡面爬,那我想,還有誰的個子比我更嬌小,還有誰比我更加適合做這個事情呢,所以我去了雅安。去了以後才發現跟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樣,第一是我們根本進不去,路上堵了太多太多的車,我們後來得以進去,都是從旁邊的麥田裡面冒險衝上去,才能夠得以真的進到裡面,但是我們沿路沒有看到什麼廢墟需要救援,那個時候其實我蠻失落的,然後隊長跟我說一句話,你來的目的不是為了體現自己多麼勇猛,多麼勇敢,救了多少人,是的,最本質的我們是希望雅安安好,所以沒有事情做是好事。

我真的不覺得我是個英雄,我覺得我是一個特別女人的女人,面對命運降臨給我的事情,其實我選擇的方式就是接納,我沒有想到接納會有那麼大的力量。我們中國有一個東西叫做太極,小時候看電視,我就看到那些人很勇猛地在那要去打一個練太極的人,我記得好像叫《張三丰》,那個電視劇。但是張三丰在那只需要很穩地站住,接了所有的力,然後他就用更大的力打出去。所以那時候我就發現,接納可能有時候比抵抗會更加有力量,一個人的生命就像一朵花一樣,可能花會遭受很多的風吹雨打,可能它今天沒有得到足夠的營養會枯萎,但是我覺得只要它能夠接受自己,保持了自己本身的顏色,它就一定會盛放,而且甚至盛放出獨一無二的顏色來,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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