勵志人生首頁好詞好句

傅雷家書摘抄300字

1、孤獨的感覺,彼此差不多,只是程度不同,次數多少有異而已。我們並未離鄉別並,生活也穩定,比絕大多數人都過得好;無奈人總是思想大多,不免常受空虛感的侵 襲。唯一的安慰是骨肉之間推心置腹,所以不論你來信多麼稀少,我總儘量多給你寫信,但願能消解一些你的苦悶與寂寞。只是心愿是一件事,寫信的心情是另一件事:往往極想提筆而精神不平靜,提不起筆來;或是勉強寫了,寫得十分枯燥,好像說話的聲音口吻僵得很,自己聽了也不痛快。

2、近一個多月媽媽常夢見你,有時在指揮,有時在彈Concerto[協奏曲]。也夢見彌拉和凌霄在我們家裡。她每次醒來又喜歡又傷感。昨晚她說現在覺得睡眠是樁樂事,可以讓自己化為兩個人,過兩種生活:每夜入睡前都有一個希望——不僅能與骨肉團聚,也能和一二十年隔絕的親友會面。我也常夢見你,你琴上的音樂在夢中非常清楚。

3、弄chamber music[室內樂]的確不容易。personality[個性]要能匹配,誰也不受誰的outshine[掩蓋而黯然無光],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先大家意見一致, 並不等於感受一致, 光是intellectual understanding[理性的了解]是不夠的;就算感受一致了,感受的深度也未必一致。在這種情形之下,當然不會有什麼last degree conviction[堅強的信念]了。就算有了這種堅強的信念,各人口吻的強弱還可能有差別:到了台上難免一個遷就另一個,或者一個壓倒另一個,或者一個滿頭大汗的勉強跟著另一個。當然,談到這些己是上乘,有些duet sonata[二重奏奏鳴曲]的演奏者,這些trouble[困難]根本就沒感覺到。記得Kentner[肯特納]和你岳父灌的Franck,Beethoven[法朗克,貝多芬],簡直受不了。聽說Kentnter[肯特納]的音樂記憶力好得不可恩議,可是記憶究竟跟藝術不相干:否則電子計算機可以成為第一流的音樂演奏家了。

4、莫扎特的Fantasy in B Min[B 小調幻想曲]記得五三年前就跟你提過。羅曼羅蘭極推崇此作,認為他的痛苦的經歷都在這作品中流露了,流露的深度便是韋白與貝多芬也未必超過。羅曼羅蘭的兩本名著:(1)Muscians of the Past[《古代音樂家》],(2)Muscians of Today[《今代音樂家》]英文中均有譯本,不妨買來細讀。其中論莫扎特、貝遼士、特皮西各篇非常精彩。名家的音樂論著,可以幫助我們更準確的了解以往的大師,也可以糾正我們大主觀的看法。我覺得藝術家不但需要在本門藝術中勤修苦練,也得博覽群書,也得常常作meditation[冥思默想],防止自己的偏向和鑽牛角尖。感情強烈的人不怕別的,就怕不夠客觀;防止之道在於多多借鑑,從別人的鏡子裡檢驗自己的看法和感受。其次磁帶錄音機為你學習的必需品,一一也是另一面自己的鏡子。我過去常常提醒你理財之道,就是要你能有購買此種必需品的財力,Kabos[卡波斯]太太那兒是否還去?十二月輪空,有沒有利用機會去請教她?學問上藝術上的師友必須經常接觸,交流。只顧關著門練琴也有流弊。

5、相形之下,我卻是愈來愈不行了。也說不出是退步呢,還是本來能力有限,以前對自己的缺點不像現在這樣感覺清楚。越是對原作體會深刻,越是欣賞原文的美妙,越覺得心長力絀,越覺得譯文遠遠的傳達不出原作的神韻。返工的次數愈來愈多,時間也花得愈來愈多,結果卻總是不滿意。時時刻刻看到自己的limit[局限],運用腦子的limit[局限],措辭造句的limit[局限],先天的limit [局限]——例如句子的轉彎抹角太生硬,色彩單調,說理強而描繪弱,處處都和我性格的缺陷與偏差有關。自然,我並不因此灰心,照樣「知其不可為而為之」,不過要心情愉快也很難了。工作有成績才是最大的快樂:這一點你我都一樣。

6、近幾月老是研究巴爾扎克,他的一部分哲學味特別濃的小說,在西方公認為極重要,我卻花了很大的勁才勉強讀完,也花了很大的耐性讀了幾部研究這些作品的論著。總覺得神秘氣息玄學氣息不容易接受,至多是了解而已,談不上欣賞和共鳴。中國人不是不講形上學,但不象西方人抽象,而往往用詩化的意境把形上學的理論說得很空靈,真正的意義固然不易捉摸,卻不至於橡西方形上學那麼枯燥,也沒那種刻舟求劍的宗教味兒叫人厭煩。西方人對萬有的本原,無論如何要歸結到一個神,所謂God[神,上帝],似乎除了God[神,上帝],不能解釋宇宙,不能說明人生,所以非肯定一個造物主不可。好在誰也提不出證明God[神,上帝]是沒有的,只好由他們去說;可是他們的正面論證也牽強得很,沒有說服力。他們首先肯定人生必有意義,靈魂必然不死,從此推論下去,就歸納出一個有計畫有意志的神!可是為什麼人生必有意義呢?靈魂必然不死呢?他們認為這是不辯自明之理,我認為歐洲人比我們更驕傲,更狂妄,更ambitious[野心勃勃] ,把人這個生物看做天下第一,所以千方百計要造出一套哲學和形上學來,證明這個「人為萬物之靈」的看法,訪佛我們真是負有神的使命,執行神的意志一般。在我個人看來,這都是vanity[虛榮心] 作祟。東方的哲學家玄學家要比他們謙虛得多。除了程朱一派理學家dogmatic[武斷]很厲害之外,別人就是講什麼陰陽太極,也不像西方人講God[神]那麼絕對,鑿鑿有據,咄咄逼人,也許骨子裡我們多少是懷疑派,接受不了大強的insist[堅持], 太過分的certainty[肯定]。

7、你父性特彆強是像你媽,不過還是得節制些,第一勿妨礙你的日常工作,第二勿寵壞了凌霄。——小孩兒經常有人跟他玩,成了習慣,就非時時刻刻抓住你不可,不但苦了彌拉,而且對孩子也不好。耐得住寂寞是人生一大武器,而耐寂寞也要自幼訓練的!疼孩子固然要緊,養成紀律同樣要緊;幾個月大的時候不注意,到兩三歲時再收緊,大人小兒都要痛苦的。你的心緒我完全能體會。你說的不錯,知子莫若父,因為父母子女的性情脾氣總很相像,我不是常說你是我的一面鏡子嗎?且不說你我的感覺一樣敏銳,便是變化無常的情緒,忽而高潮忽而低潮,忽而興奮若狂,忽而消沉喪氣等等的藝術家氣質,你我也相差無幾。不幸這些遺傳(或者說後天的感染)對你的實際生活弊多利少。凡是有利於藝術的,往往不利於生活;因為藝術家兩腳踏在地下,頭腦卻在天上,這種姿態當然不適應現實的世界。我們常常覺得彌拉總算不容易了,你切勿用你媽的性情脾氣去衡量彌拉。你得隨時提醒自己,你的苦悶沒有理由發洩在第三者身上。況且她的童年也並不幸福,你們倆正該同病相憐才對。我一輩子沒有做到克己的功夫,你要能比我成績強,收效早,那我和媽媽不知要多麼快活呢!

8、你紐西蘭信中提到horizontal[橫(水平式)的]與vertical(縱(垂直式)的]兩個字,不知是不是近來西方知識界流行的用語?還是你自己創造的?據我的理解,你說的水平的(或平面的,水平式的),是指從平等地位出發,不像垂直的是自上而下的;換言之,「水平的」是取的滲透的方式,不知不覺流入人的心坎里;垂直的是帶強制性質的灌輸方式,硬要人家接受。以客觀的效果來說,前者是潛移默化,後者是被動的(或是被迫的)接受。不知我這個解釋對不對?一個民族的文化假如取的滲透方式,它的力量就大而持久。個人對待新事物或外來的文化藝術採取「化」的態度,才可以達到融會貫通,彼為我用的境界,而不至於生搬硬套,削足適履。受也罷,與也罷,從化字出發(我消化人家的,讓人家消化我的),方始有真正的新文化。「化」不是沒有鬥爭,不過井非表面化的短時期的猛烈的鬥爭,而是潛在的長期的比較緩和的鬥爭。誰能說「化」不包括「批判的接受」呢?

9、你談到中國民族能「化」的特點,以及其他關於藝術方面的感想,我都徹底明白,那也是我的想法。多少年來常對媽媽說:越研究西方文化,越感到中國文化之美,而且更適合我的個性。我最早愛上中國畫,也是在二十一、二歲在巴黎盧佛宮鑽研西洋畫的時候開始的。這些問題以後再和你長談。妙的是你每次這一類的議論都和我的不謀而合,信中有些活就像是我寫的。不知是你從小受的影響太深了呢,還是你我二人中國人的根一樣深?大概這個根是主要原因。

10、任何藝術品都有一部分含蓄的東西,在文學上叫做言有盡而意無窮,西方人所謂between lines(弦外之音] 。作者不可能把心中的感受寫盡,他給人的啟示往往有些 還出乎他自己的意想之外。繪畫、雕塑、戲劇等等,都有此潛在的境界。不過音樂所表現的最是飄忽,最是空靈,最難捉摸,最難肯定,弦外之音似乎比別的藝術更豐富,更神秘,因此一般人也就懶於探索,甚至根本感覺不到有什麼弦外之音。其實真正的演奏家應當努力去體會這個潛在的境界(即淮南子所謂「聽無音之音者聰」,無音之音不是指這個潛藏的意境又是指什麼呢?)而把它表現出來,雖然他的體會不一定都正確。能否體會與民族性無關。從哪一角度去體會,能體會作品中哪一些隱藏的東西,則多半取決於各個民族的性格及其文化傳統。甲民族所體會的和乙民族所體會的,既有正確不正確的分別,也有種類的不同,程度深淺的不同。我猜想你和岳父的默契在於彼此都是東方人,感受事物的方式不無共同之處,看待事物的角度也往往相似。

11、凌霄快要咿咿啞啞學話了,我建議你先買一套中文錄音(參看LTC—65號信,今年一月二十八日發),常常放給孩子聽,讓他習慣起來,同時對彌拉也有好處。將來恐怕還得另外請一個中文教師專門教孩子。——你看,不是孩子身上需要花錢的地方多得很嗎?你的周遊列國的生活多辛苦,總該量人為出;哪一方面多出來的,絕對少不了的開支,只能想辦法在別的可以省的地方省下來。民眾好惡無常,藝術家多少要受時髦或不時髦的影響,處處多想到遠處,手頭不要大寬才好。上面說的搬家問題值得冷靜考慮,也是為此!你倫敦的每月家用只要合理計算一下,善於調度,保證你可以省去20%左右的開支,而照樣維持你們眼前的生活水平!這一點也同樣適用於你單獨在外的費用。你該明白我不是說你們奢侈,而是不會調度,不會計算;為什麼不學一學這一門人生最重要的課程呢?

12、人不知而不溫是人生最高修養,自非一時所能達到。對批評家的話我過去並非不加保留,只是增加了我的警惕。即是人言藉藉,自當格外反躬自省,多徵求真正內行而壽意的師友的意見。你的自我批評精神,我完全信得過;可是藝術家有時會鑽牛角尖而自以為走的是獨創而正確的路。要避免這一點,需要經常保持冷靜和客觀的態度。所謂藝術上的il1usion[幻覺],有時會蒙蔽一個人到幾年之久的。至於批評界的黑幕,我近三年譯巴爾扎克的《幻滅》,得到不少知識。一世紀前尚且如此,何況今日!二月號《音樂與音樂家》雜誌上有一篇karayan[卡拉揚]的訪問記,說他對於批評只認為是某先生的意見,如此而已。他對所欽佩的學者,則自會傾聽,或者竟自動去請教。這個態度大致與你相仿。

13、「理財」,若作為「生財」解,固是一件難事,作為「不虧空而略有儲蓄」解,卻也容易做到。只要有意志,有決心,不跟自己妥協,有狠心壓制自己的fancy[一時的愛好]!老話說得好:開源不如節流。我們的欲望無窮,所謂「慾壑難填」,若一手來一手去,有多少用多少,即使日進斗金也不會覺得寬裕的。既然要保持清白,保持人格獨立,又要養家活口,防旦夕禍福,更只有自己緊縮,將「出口」的關口牢牢把住。「人口」操在人家手中,你不能也不願奴顏婢膝的乞求;「出口」卻完全操諸我手,由我作主。你該記得中國古代的所謂清流,有做骨的人,都是自甘澹泊的清貧之士。清貧二字為何連在一起,值得我們深思。我的理解是,清則貧,亦維貧而後能清!我不是要你「貧」,僅僅是約制自己的欲望,做到量人為出,不能說要求大高吧!這些道理你全明白,毋須我咯嘟,問題是在於實踐。你在藝術上想得到,做得到,所以成功;倘在人生大小事務上也能說能行,只要及到你藝術方面的一半,你的生活煩慮也就十分中去了八分。古往今來,藝術家多半不會生活,這不是他們的光榮,而是他們的失敗。失敗的原因並非真的對現實生活太笨拙,而是不去注意,不下決心。因為我所謂「會生活」不是指發財、剝削人或是嗇刻,做守財奴,而是指生活有條理,收支相抵而略有剩餘。要做到這兩點,只消把對付藝術的注意力和決心拿出一小部分來套用一下就綽乎有餘了!

14、關於裴遼士和李斯特,很有感想,只是今天眼睛腦子都已不大行,不寫了。我每次聽裴遼士,總感到他比特皮西更男性,更雄強,更健康,應當是創作我們中國音樂的好範本。據羅曼羅蘭的看法,法國史上真正的天才羅曼羅蘭在此對天才另有一個定義,大約是指天生的像潮水般湧出來的才能,而非後天刻苦用功來的。作曲家只有皮才和他兩個人。

15、聰一定跟你提起過,他在一個月之內跟我們通過三次電話,是多麼高興的事,每次我們都談二十分鐘!你可以想像得到媽媽聽到「聰」的聲音時,是怎樣強忍住眼淚的。你現在自己當媽媽了,一定更可以體會到做母親的對流浪在外已經八年的孩子的愛,是多麼深切!聰一定也告訴你,他在香港演奏時,我們的幾位老朋友對他照拂得如何無微不至,她們幾乎是看著他出世的,()聰叫她們兩位「好好姆媽」,她們把他當作親生兒子一般,她們從五月五日起給我們寫了這些感情洋溢的信,我們看了不由得熱淚盈眶,沒有什麼比母愛更美更偉大的了,可惜我沒有時間把她們的信翻譯幾段給你看,信中詳細描繪了她們做了什麼菜給聰吃,又怎麼樣在演奏會前後悉心的照顧聰。這次演奏會可真叫人氣悶。

16、照片則是給我們另一種興奮,虎著臉的神氣最像你。大概照相機離得太近了,孩於看見那怪東西對準著他,不免有些驚恐,有些提防。可惜帶笑的兩張都模糊了(神態也最不像你),下回拍動作,光圈要放大到F. 2 或F. 3.5,時間用1/100 或1/150 秒。若用閃光(即flash)則用F. 11,時間1/100或1/150 秒。望著你彈琴的一張最好玩,最美;應當把你們倆作為恃寫放大,左手的空白完全不要;放大要五或六英寸才看得清,因原片實在太小了。另外一張不知坐的是椅子是車子?地下一張裝中國畫(誰的?)的玻璃框,我們猜來猜去猜不出是怎麼回事,望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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