勵志人生首頁讀後感

世說新語讀後感3000字

從《世說新語。簡傲卷》中的一個故事說起。

因依附河內司馬氏而成為政治新貴的太傅鍾繇之子穎川鍾會慕嵇康之名,邀集當時的賢俊之士,去拜訪嵇康。

至於鍾會拜訪嵇康的目的,在漢末至魏晉南北朝,士人之間盛行人物品評,嵇康當時雖然無官無職,而且以放誕、簡傲聞名,但已經是天下名士,鍾會大概是想以此來提高自身的名望。

可嵇康對鍾會的態度呢?“揚錘不綴”、“傍若無人”、“不交以言”,客觀地說,非常無禮。

鍾會面子上掛不住,終於選擇離去。

嵇康說出了中國史上最傲的一句話:“何所聞而來?何所見而去?”

這兩句與其說是詢問,不如說是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口氣在質問。

嵇康傲,他的傲不是建立在對人間權勢、財富的占有上,而是建立在個體的絕對自由和精神的超越上。

或許在嵇康看來,鍾會和他並不是同一類人。“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莊子》”,鍾會這般鑽營於名利場中的人,又怎么會明白精神自由與超越的樂趣?

留下“聞所聞而來,見所見而去”的回答後,鍾會悻悻然離去。

俞伯牙奏“高山流水”,知音唯鍾子期一人。而嵇康的思想境界高,曲高和寡,知己也只有“竹林七賢”等廖廖數人而已。而同在七賢之中,能真正與嵇康比肩者,又獨有陳留阮籍一人。

無獨有偶,阮籍之狂與嵇康之傲難分伯仲。

《晉書卷四十九?阮籍傳》中的記載:“籍又能為青白眼,見禮俗之士,以白眼對之。及嵇喜來吊,籍作白眼,喜不懌而退。喜弟康聞之,乃齎酒挾琴造焉,籍大悅,乃見青眼。”

阮籍此舉得到的結果是“由是禮法-之士疾之若仇”。

若阮籍、嵇康之類人,絕不苟同於流俗,與庸人虛與委蛇。

至於俗人所尊崇的“禮”,又是個什麼玩意?

“夫禮者,忠信之薄而亂之首也《老子》”,中華數千年文明,多少偽君子打著“禮”的旗號行假仁、假孝之實。

客觀地說,儒家所提倡的“禮”,乃至今天中國、日本、南北韓、越南所自我標榜的“禮儀之邦”,形式多於實質。總之先在人前把“禮”中所約定俗成的都做好了,於是便有“仁”、“孝”之名,至於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誰也不知道。

因為“禮”和“仁”、“孝”其實並沒有真正的直接關係。

竊以為孔子提倡“禮”,其實只是建立一種理想的社會制度。這個社會制度的前提是等級社會,眾人依據在社會中所處的地位不同,不論在物質上(名、利)還是精神上,都是一個不平等、不對稱的關係。

阮籍、嵇康是莊子傳人。莊子所提倡的是“天地與我並生,萬物與我為一”,這是一種對人、對物最終極的平等。

所以俗人們所提倡的禮制(社會秩序)、功名(進取心),對阮籍、嵇康之類人物是毫無意義的。所以阮籍敢以青白眼視人,嵇康敢直接無視政治新貴鍾會。

為什麼我認為阮籍、嵇康是莊子傳人,而不是老子傳人呢?(黃帝是道家人物所偽托,姑且不論)

今人常言:莊子是老子思想的繼承和發展。這句話並沒有錯,但是不完整。

因為莊子很多人生觀,並不同於老子。老子雖然提出了“夫禮者,忠信之薄而亂之首也”,但是這只是一種思想認識,到具體的人生抉擇上,老子又說“致虛極,守靜篤”,“我有三寶,持而有之…三曰不敢為天下先”,“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堅強,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故堅強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

提倡謙虛自守、不當出頭鳥、以柔克剛的老子,斷然不會教人做出像莊子鼓盆而歌,阮籍翻青白眼,嵇康剛愎無禮的事情來。

以佯狂來傲世或避世,中華史上大體就莊子這一派。

儒家自不必說,盛行於唐宋的禪宗,雖然有若干呵佛罵祖的大德,但尊禮守序,仍然是主流。()如《壇經》中記載的曹溪慧能(世稱六祖,中國禪宗實際上的創始人)的話:“內心謙下是功,外行於禮是德”,“若修功德之人,心即不輕,常行普敬,心常輕人,吾我不斷,即自無功,自性虛妄不實,即自無德,為吾我自大,常輕一切故”。

說回阮籍、嵇康,比起嵇康完全不加掩飾地表達自己的思想傾向,阮籍就更世故一些。《晉書卷四十九?阮籍傳》記載:“籍雖不拘禮教,然發言玄遠,口不臧否人物”。

好一個“口不臧否人物”,隱於朝的大隱大體都參悟了這個道理。

不過,阮籍之狂仍然是冠絕天下,有兩則事例。

一是《晉書卷四十九?阮籍傳》記載的司馬昭(晉文王)掌握了魏國政權後,為司馬炎(代魏滅蜀、吳,統一天下的晉武帝)求聘阮籍之女為妻,結果“籍醉六十日,不得言而止”。視功名如浮雲,視權勢如糞土,阮籍真正做到了。古往今來能和帝王結親以圖攀龍附鳳、一步登天者,不知凡幾。後來另一個世家門閥的弘農楊氏與河內司馬氏聯姻,在司馬炎死後也曾短暫權傾朝野。

另一個是《世說新語?簡傲卷》記載司馬昭出席宴會,群臣都嚴肅恭敬,如拜皇帝一樣。只有阮籍,膽敢“箕踞嘯歌、酣放自若”。偏偏奇在司馬昭還能容忍阮籍在席上的無禮,能容忍他的拒婚態度。

由阮籍,我想到了希臘古典時期犬儒學派的戴奧真尼斯,更是個幾乎徹底拋棄人類社會秩序的大隱,也得到了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征服者——亞歷山大大帝的由衷尊重。

與阮籍相比,嵇康倒像一個隱於野的小隱。嵇康的個性,過於剛強,“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堅強,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嵇康之死,雖有鍾會之流構陷,但也是自取。

不過,莊子倡齊物我,“天地與我並生,萬物與我為一”,得悟者與天地同壽,在嵇康這種看透了生死的人來說,死並不是一件太壞的事。“求仁而得仁,又何怨?《論語》”,但留下一曲流傳千古的《廣陵》餘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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