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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敏洪:人需要夢想與渴望

俞敏洪:人需要夢想與渴望

人需要有一種渴望,有一種夢想。沒有渴望和夢想的日子使我們的生命失去活力和勇氣。

我似乎註定了要過一種在路上的生活,我有著不安分的靈魂,總想四處遊蕩,我的內心深處有一種呼喚,總是把我帶向不可知的遠方。即使讓我坐在房間裡,我也希望有一扇能夠讓我眺望遙遠的地平線的窗戶。

從出生到十八歲,我一直在一個小村莊生活,頭頂同一片天空,腳踏同一塊土地,每天看到的都是相同的風景,遇到的都是熟悉的鄉鄰。我本來應該過一輩子平平淡淡的農村生活,娶妻生子,在土地上勞作,然後在每天迎來朝陽送走晚霞的日子中慢慢變老。但老天偏偏讓我降生在長江邊,又偏偏在我家的東邊生成一座五十米高的小山,爬上這座小山,長江便一覽無餘。那時候還沒有污染,可以極目遠眺,看得很遠很遠,一些船從天邊過來,又消失在天邊,一些雲從江邊來,又消失在江邊,於是就開始好奇,天邊外到底有什麼?如果我坐上船能夠到哪裡呢?感謝我的幾個親戚,因為他們在上海,於是在我八歲的時候,母親決定帶我到上海走一趟。坐船半天一夜,終於到了上海。這次旅行,長江的壯闊、吳淞口的蒼茫、上海的燈光、街道的繁華,給我留下了深刻的記憶。從此,我的心開始渴望旅行,長大後我要走出村莊,走向更遠的地方。

我第一次坐火車是到北京去上大學,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火車。我考大學考了整整三年,自己也沒弄明白是什麼讓我堅持了三年。現在想來,是心中那點模糊的渴望,走向遠方的渴望。這種渴望使我死活不願意在一個村莊呆上一輩子,而唯一走出村莊的辦法就是考上大學。當時的農村還沒有外出打工這一說,如果放到現在,我可能就是一個背上包四處遊蕩的打工仔了。有一段時間,我瘋狂地愛上了火車,在車廂里聽著車輪和鐵軌撞擊的強烈節奏,聽著風聲在車窗外呼嘯而過;還有對面開來的火車那撕心裂肺的長鳴,常常把你的魂拉得很長很長。火車從一個城市穿過,走向另外一個城市,窗外的風景不斷變換,我就把自己的心留在了不同的風景里。

我的大學生活是孤獨和自卑的,一個農村孩子走進大城市之後的轉變是深刻而痛苦的。四年大學對我來說最大的安慰就是周末可以走出校園,到北京的周圍去爬山。我曾經無數次坐在香山頂上看夕陽西下,群山連綿。在大學三年級時,我得了肺結核,被送進了坐落在北京西郊山區的結核病療養院。這個療養院圍牆儘管很高,但在樓上的房間裡卻能夠看到周圍的山。在醫院的一年,我看遍了山的顏色,春的粉紅(杏花桃花)、夏的青翠、秋的火紅和冬的蕭瑟。在醫院的門口,有一座小山,山頂上刻著馮玉祥「精神不死」四個大字,我幾乎每天都要去爬這座小山,對著這四個字發獃。後來身體好點後,醫生允許我走出大門,我就去爬遍了每天從醫院的窗戶里可以看到的那些山峰。也就是在醫院的這一年,我讀完了《徐霞客遊記》。

人需要有一種渴望,有一種夢想。沒有渴望和夢想的日子使我們的生命失去活力和勇氣。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差一點掉進了安於現狀的陷阱里。大學畢業後,我留在北大當了老師,收入不高但生活安逸,於是娶妻生子,柴米油鹽,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夢想就這樣慢慢消失。直到有一天,我回到了家鄉,又爬上了那座小山,看著長江從天邊滾滾而來,那種越過地平線的渴望被猛然驚醒。於是,我下定決心走出北大校園,開始了獨立奮鬥的歷程,在出國留學的夢想被無情粉碎之後,新東方終於出現在我生命的地平線上。從此一發不可收拾,帶著我飛越地平線,新東方從一個城市走向了另一個城市,從中國走向了世界。我也帶著新東方的夢想和我的渴望,從中國城市走向世界城市,從中國山水走向世界山水,從中國人群走向世界人群。

也許人在路上,這就是人生。不管你願意不願意,我們出生後學會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走路,從此我們就走在了路上。我們一輩子走在兩條路上,心靈之路和現實之路,這兩條路互相補充互相豐富,心靈之路指引現實之路,現實之路充實心靈之路。當我們的心靈不再渴望越過高山大川時,心靈就失去了活力和營養;當我們的現實之路沒有心靈指引時,即使走遍世界也只是行屍走肉。一年又一年我們不斷走過,每一個人的生命走得如此地不同。新的一年又要來臨了,你做好走在路上的準備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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