勵志人生首頁讀後感

暗店街讀後感

  暗店街讀後感(一)

雖然《暗店街》的故事、結構、文字都讓人倍感淒楚,仿佛生命毫無意義可言,既空虛渺小又不留痕跡,但小說最後終究是為生命留下一點繼續的理由,只不過這理由卻也無比無奈。《暗店街》最初以一個結束開始,最後則以一個開始結束。當主角一片片地撿拾起生命的碎片,他的往日記憶里,也開始有些比較清楚的片段逐漸浮現,雖然遠遠夠不上完整,但終究是帶領著他走到那個讓他決定遺忘過去的岔口上。

那是一段哀傷的往事,當他站在此刻、努力尋找自己的真實身份時,站在另一頭的自己卻努力隱藏自己的真實身份。那是二戰期間德軍占領下的法國,主角身為一個外國人,時時恐懼著被逮捕、被送進集中營。雖然他早已經換上假名、持著一份偽造的護照,卻還是擔心害怕。於是他試圖帶著愛人一起跨越邊境、逃離法國,結果卻遭人欺騙。他與愛人被遺棄在白雪覆蓋的荒山中,雖然他最終僥倖活了下來,但正值芳華年歲的愛人就此音訊全無、生死不明。

如今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年,再尋回這些往事記憶已經沒有任何意義,生命中那些曾經重要的事情已經不再重要,那些曾經摯愛的人們也已經一一逝去,徒留下殘缺與可悲的記憶。這樣的人生、這樣的記憶,當初是決然放棄的,如今又有什麼理由再拾起?然而,主角最終還是決定繼續自己的旅程,邁向那個自己更早前住過、名為「暗店街」的地方。因為,雖然生命如此渺小、如此無足輕重,雖然這些往事回憶註定要隨風消散,但如果沒有這些經歷過的往事和它們留下的回憶,主角這個人,就什麼也不是。

李安導演曾經說過,每個人心裡都有一座斷臂山。其實,每個人心裡又何嘗不是都有一條暗店街。那裡或許堆放的只是一些陳舊無用的破爛,或許只剩下滯重嗆鼻的濃厚塵埃,這樣的暗店街只是你我生命中的一個往日碎片,但沒有了它,我們的生命便一無所有,我們就什麼都不是。走過的道路、留下的腳印,儘管短暫、甚至不堪,但卻是生命之所以是生命、你之所以是你、我之所以是我,的唯一理由,是你我心中不可拋卻的暗店街。

他們某一天從虛無中突然湧現,閃過幾道光後,又回到虛無中去……我們都是海灘人,沙子只把我們的腳印保留幾秒鐘。

《暗店街》是一部用偵探外衣包裝的懷舊經典。它同時是一部細節的辭典,在這裡,你可以捕捉到五十年代的巴黎的一塊粉刷成藍色的天花板,一縷經久不散的胡椒氣味,一首由口哨吹出的老歌片段。這些細節勾勒出那個本應消逝的時代印記,如同作者尋找失去的記憶那樣:他們所經之處有某種東西繼續在顫動,一些越來越微弱的聲波,但如果留心,仍然可以接收到……所有這些在空氣中飄蕩的分散的回聲,凝結以後,便成了我。

所有這些作者筆下的碎片拼湊在一起,便重現了那箇舊時的巴黎,如同普魯斯特耗盡一生的時光去回憶的貢布雷的一草一木。偵探小說提供細節來讓作者推斷案件的真兇,而《暗店街》裡的我,用那些近乎奢華的細節找尋他丟失的過去。合上書本,舊巴黎的氣味還在空氣中繚繞,並不急於回到屬於它的那個時代。而法國人的懷舊情結,就這樣一點一滴地滲入了我們的骨髓。

我——小說主人公,患了失憶症。有一天,「我」的合伙人關掉了他們一起工作了八年的偵探事務所,「我」便著手尋找自己無端遺忘的過往歲月。「我」循著那條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斷掉的線索穿行在現實和往昔之間,試圖湊起每一塊記憶的殘片,將自己從丟失的時光里打撈出來。這是一個不斷顯現希望,又不斷遭到否定的過程,當「我」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名字時,卻又發現了一個新的世界:「我」父親,「我」的朋友們,還有和「我」一起失蹤的妻子。這時候,尋找便不再是單線索的進行,「我」肩負起尋找當年和自己一起翻越邊境失蹤的妻子的任務,而「我」直到這個時候,都還不能夠完全肯定,「我」就是自己以為的那個人……

這確實是我以前的生活呢,還是我潛入了別人的生活?「我」把每一個翻閱此書的人帶入一座迷宮之後,面向他的全部聽眾,無助地提出了這個問題。或許這並不是一個問題,它沒有答案。故事在全書的結尾處仍在繼續,仍在迷霧中徘徊。而「我」抱著對那個不知道是否存在於自己生命中的女人的感情,繼續追尋屬於「我們」的舊日足跡。

該書獲得當年法國文學最高獎——龔古爾獎。作者帕。莫迪亞諾筆下的場景如同電影鏡頭一般,一幕幕地在相隔了二十年的時空中交錯展開,可又和以羅伯。格里耶為首的新小說派有所區別,《暗店街》的風格簡練到了及至。帕。莫迪亞諾一手導演的這這部電影裡,所有的角色都心事重重,都懷有一份對往昔歲月的傷感懷念。在這到處都是舊時影子的現實之中,每一處提示過去存在的細節都顯得彌足珍貴。開餐館的讓。厄爾特,叫斯蒂奧帕的俄羅斯流亡者,一天要吃一百多幅下水的美食家,園丁,鋼琴師,裁縫,自閉的攝影師等等,每一個人都堅守著自己的一份過去,當「我」循著那條似是而非的線索闖入他們的生活時,他們無一例外地把代表著過往時光的照片、筆記本以及信箋移交給我,象斯蒂奧帕說的那樣:我把火炬傳給了你。「我」與他們彼此間,產生了一種奇妙的共鳴,這共鳴的頻率來自於過去的殘留回聲。斯蒂奧帕的流亡身份也是所有人的身份,包括「我」在內,每一個生活在現實中的人,又同時都流亡於自己的記憶之外。

《暗店街》昭示了一個不確定的主題。「我」用於重建回憶的材料,取自人們的訴說,而他們在對「我」訴說往事的同時,都不由自主地回到了過去。當「我」和讓。厄爾特初次見面時,他「舉起一隻手僵在那裡,仿佛想留住一個稍縱即逝的東西。」還有那個在法國生活多年的美國鋼琴師,由於長久地沉浸在對往事的敘述中,「他的美國口音愈來愈重了。」由於這些懷舊藝術家把往事視同藝術品一樣地保存,「我」不僅得到了大量詳盡的細節,還獲取了他們把歲月窖藏多年的深厚情感。記憶中所有的細節都沒有沾染灰塵,在深沉的敘述中閃閃發光。「我」仿佛是一個使者,在所有人的記憶中穿行,把他們的過去現在編織在一起。這些材料便將與「我」相關的線條勾勒成一幅幅活動的畫面,再將它植入自己消失的歲月中去。可它卻仍然帶有現時的痕跡,那些胡椒的氣味,還有一直迴響在記憶最深處的老歌的片段,仿佛並不曾受到時間流逝的影響,讓人感覺到它們可以一直在這個世界上飄揚。這些「我」自以為堅實的影象,愈是清晰,就愈是讓我迷惑,最後終於到了可以準確說出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的面孔,讓自己陷在精巧的細節構建的情境中,卻無法確認「我記不得這天晚上自己名叫吉米還是佩德羅,斯特恩抑或麥克艾渥依。」的地步。

法國人是最無法擺脫懷舊情懷的民族,這或許是因為他們有著太過輝煌的過去。無論是曾征服整片歐洲大陸的拿破崙,還是它在文化藝術領域一騎絕塵的巴爾扎克,雨果,羅丹等人,都在扮演著一個貴族祖先的角色同時,給了二十世紀的法國人一份沉重的精神遺產稅。而二戰的爆發,給法國知識分子帶來的卻是理想上的破滅,新小說派以及各種後現代流派應運而生。任憑他們取得什麼樣輝煌的成就,那些古典的大師早就為他們準備好了一座座無法翻越的精神凱旋門。作為戰後出生的帕。莫迪亞諾,醉心於在他筆下重現戰時的巴黎,那個幻滅的年代,那個高尚的精神從此日趨式微的分水嶺。正如小說中無名無姓的「我」一樣,他在一張張打字紙上穿行於過去與現實之間。在書中只是在開頭露面的於特是一個隱藏的象徵,他同樣丟失了自己的一部分過去,他和「我」前往的是兩個不同的方向,但面對的卻是同一個終點:歷盡滄桑之後,我又回到了源頭……你說得對,在生活中重要的不是現在,而是過去。

唯一可以確定,也是最為重要的一點是:過去,是一定會被遺忘的,這是一條始於柏格森的貫穿了法國知識分子的思想主線。《暗店街》所要堅守的正是這樣踩在海灘上的腳印:沙子只把我們的腳印保留幾秒鐘。

書中的「我」在追溯的過程中,曾經遇到一位締結在往事之鏈上的園丁,他忠實地守護著一座被廢棄的莊園,裡面凝結著進入到「我」視野許多身影中的一個的過去。園丁帶著我穿過一間又一間的屋子,一重又一重的庭院,這一切無比的真實,但是:房子被查封了……他們把一切都查封了,我呢,他們讓我留在這,但能留多久呢?

因為「我」沒有任何過去,造成了「我」不得不活在過去,我不得不在人群中捕捉每一絲有可能是自己留下的足跡,因為這些足跡一直是生長在沙灘之上,一次海水的侵襲,便足以令它們不復存在。過去即將消逝,而現在卻沒能及時顯現出它存在的意義。書中所有的角色都似乎是幻影,他們漂浮在充斥著舊時代影子的三維空間,彼此間互不相識,對另一個幻影——那個並不能確實存在過的「我」所表露出的親密,卻正是自己也是一個幻影的證實。他們仿佛是巴黎散落在各個角落裡的碎片,用自以為能夠永恆的往昔來充實這個世界,然而就象從指縫間流落的沙粒,這些影象終究會在無情的歲月中煙消雲散。

……他盡力裝出快活的語調,緊緊抓著我的胳膊,仿佛想向自己證明我的確在那兒,在他身邊。

懷舊作為一種存在的方式,猶如殘留在後工業時代中的手工作坊,給我們提供了一個積澱溫情的空間。我們懷念那些不可復得的記憶,把它們當成阿里巴巴的寶藏永久珍藏,一次次地在芝痲開門的咒語聲中留連忘返。可是往昔的歲月是否能夠真實重現?那些被時間侵蝕的餘波,是否可以歷經漫長的滄海桑田而不會失真?我們就象是書中丟失了過去的「我」一般,時刻夢想回到以前,可是「他們」查封了一切——時間查封了過去,砰地一聲把我們關在了門外。每一個人都是那個流亡者,守著幾張泛黃的照片,一把餐館裡飾有凹紋的椅子,眺望著記憶逐漸遠去的千帆盡處。鄉音未改鬢毛瘁,等到我們終於有一天可以再次聆聽從時間隧道中傳來的回聲時,我們會忽然發現,自己的面目,象消失在沙漠中的河流一般,竟成了最為模糊的組成部分。或許,我們每一個人都有那麼一天:我們再也記不清在記憶長河中那些紛至沓來的面孔中,哪一個才屬於自己,我們深陷在用口哨吹出的老歌片段中,沉浸在一絲胡椒的氣味里,再也無力掙脫。那些曾經熟悉的面龐,最終會融化在依然閃光的細節之中;我們留在沙灘上的腳印,等待著下一次的漲潮,等待著被徹底的淹沒。

《暗店街》的故事主體很簡單,講述一個患了失憶症的男子尋找自己真實身份的過程。從大框架上來說,這是一部偵探小說,事實上,這名失憶的男子也確實是一個偵探。只是這不是一部傳統意義上的偵探小說,主角尋找真實身份只是小說的敘事憑藉與表象意涵,在背後,透過這個尋覓的過程,呈現出來的其實是生命意義的短暫與渺小。

小說從一個結束開始,在為偵探社工作多年後,終於到了曲終人散的時刻,主角工作的偵探社就要結束營業了。在這人生的岔口上,業已失去所有過往記憶的主角,決定回頭尋找自己的真實身份。這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因為主角要尋找的不單單是一個名字,他要找的是一整段人生,一個置於「我」之下的生命故事。而這人生、這故事,必須從茫茫人海中、從別人記憶的櫥櫃中、從泛著樟腦氣息的雜物堆中,翻找出來。

這是一段蒼涼而落寞的旅程。本以為,循著來時路,可以找到一段完整的生命故事,無論是美好還是痛苦,總能描摹出一個有血有肉、愛過恨過的生命形象。然而,當主角循著蛛絲馬跡尋找自我時,卻發現生命早已化成塊塊的碎片,或是落在別人記憶的角落、或是鑲嵌在某人生命碎片的邊緣、或是凝結成發黃相片裡的模糊身影、或是濃縮成人物名冊里的冰冷陳述。

從生到死、每一次的交會過程中,我們都從別人手上拾得一些生命碎片,也將自己的生命碎片交付到別人手上。然而,當我們奮力地向前行走,努力譜寫下生命的篇章,這些生命的片段、記憶的碎片,卻已經開始在身後四處散落、終至消逝。傾其所有地活過後,迤邐你我身後的,只是髮絲般細微、塵埃般輕碎的痕跡,無從拼湊出生命的全部重量、完整形貌,教人如何不感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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